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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认真想收集编辑：李万中
大家好，我是李万中，感谢阳老师的介绍。今天我想给大家分享的主题是《作为第一外语的逻辑学》。1.不懂逻辑语的人会有哪些表现？
讲一个我的亲身经历。大概在十七八岁的时候，我第一次读到笛卡尔的《第一哲学沉思集》。当时每读一个段落，每读一个章节，就觉得笛卡尔说得真有道理。后来，我又读到一些当代哲学家写的，反对笛卡尔的论证的文章。具体名字我现在不记得了，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但有一点我印象很深刻，我读了这些学者写的文章后，又觉得他们说得很有道理。再后来，我又读到另一些当代哲学家写的论文。他们支持笛卡尔的论证，同时还驳斥了之前那些学者写的反对笛卡尔的思想的论文。我又觉得，咦，他们说得很有道理。笛卡尔的思想似乎又是对的了。再后来，我又读到一些当代哲学家写的反对笛卡尔的思想的文章，然后发生了什么，你们应该都能猜到了。香港的哲学家，李天命，他说过一段很有趣的话。就是说，有些蠢人总是觉得，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说最后一句话，谁就说的最有道理。这是因为，不懂逻辑语，或者逻辑语水平很低的人，无法分辨别人说的话，到底符不符合逻辑。这些人可能会这么想：3.谁说的话听起来最舒服、最顺耳，谁说的就最有道理。4.谁说的话最符合自己原先的想法，谁说的就最有道理。现在回过头来看，我就能明白，当年的自己，逻辑语的水平还不够强，对于哲学的了解也不够，所以，我很难判断笛卡尔还有那些当代的学者们说的话，是否有道理。现在，我的逻辑语的水平已经很强了，在我自己的日常生活，还有学习和工作中，经常能体会到逻辑语给我带来的优势。让我举几个例子。2.懂逻辑语的人比不懂的人强在哪里？
“我对女朋友说钻石是碳没有实际价值，女朋友说王一博和你同样是人，我该怎么反驳？”这是问题本身，提问者还有一点补充：“讨论买婚戒的时候我想买金子的，但是女朋友想买钻戒，于是就出现了上面这两句话。”因为职业习惯，我当时看到这个问题，就觉得这是一个比较好的批判性思维素材，可以把它当作论证分析案例，放在课程里。于是我就写了个简短的回答，分析了一下双方的论证。1.如果A与B的材质是一样的，那么A与B的价值是类似的。（隐含前提）1.你和某个明星的材质是一样的，都是由水、蛋白质、钙等物质构成。（生物学常识）2.你和某个明星的价值是不类似的。（个人偏好或经济学常识）因此，3.“如果A与B的材质是一样的，那么A与B的价值是类似的”是一个错误判断。仅仅从论证的角度看，男方的论证已经被女方驳倒了。因为女方成功指出1这个隐含前提是错误的。我们也可以用别的案例来证明1是错的，比如石墨烯和煤炭都是碳，但两者的价值是不同的。我还建议，男方如果想要说服女方买金戒指，不要买钻石戒指，可以换一个更好的论证：1.人造金刚石的技术越来越发达，在可预见的未来，饰品级的金刚石的价格会越来越低。2.不存在人造黄金技术。暂时没有理由认为黄金的价格会越来越低。3.如果我们将来打算长期在一起，形成经济上的互助同盟（婚姻关系），那我们应该购买价格更不容易降低的装饰品，以备不时之需。因此，根据1、2、3、4，就可以得出5.我们应该购买金戒指而不是钻石戒指。这大概就是我写的回答。我写完以后，也没有去管。后来，我发现回答的评论区里，很多人都在激烈地争论。具体争论的什么，我也没有仔细看。大概是一些人在指责男方不讲道理，另一些人在指责女方不讲道理。大家似乎在讨论，到底是男性更加理性还是女性更加理性。在我看来，这没什么好争论的。因为，不是某种性别的人类不理性，而是所有人类，只要没有刻意学过逻辑语，都不太理性。我的一位学员，男性，30多岁，他妈找来一个亲戚，好像是他的大姨，向他催婚。他的大姨能说会道，当时说了这样的话：“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要多。我都是为了你好，不会害你的。你看谁谁谁，不早点结婚，现在一直打光棍。你再看谁谁谁，早早结婚了，现在孩子也有了，日子过得多开心……”我这位学员呢，他当时并没有反驳大姨的话，可能是顾及大姨的面子。但在跟我沟通的时候，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大姨的话里头的问题。2.如果我的经验比你更丰富，那么你就应该听从我的建议。2.如果我的目的是为了你好，那你就应该听从我的建议。在上面这些论证中，就算1是可以接受的，但2是值得怀疑的。因此，我的这位学员并没有立刻采纳他大姨的建议。当然，这不是说他大姨的建议一定是错误的。这只是说，他大姨给出的理由还不足以支持她的结论。不难看出，懂逻辑语的人，更容易发现那些不合逻辑的地方，很容易就能看出蹊跷之处。比如，“不应该允许同性恋结婚，因为同性恋生不出小孩。”这句话，很多逻辑语水平比较低的人，觉得这话说得挺有道理的。但更擅长逻辑语的人，一眼就能发现其中的错误：1.如果两个人不能繁衍后代，那么就不能允许两人结婚。这里头的1，其实问题很严重。因为，老年人也无法繁衍后代，难道我们要禁止老年人结婚？不孕不育症患者也无法繁衍后代，那我们要禁止这些人结婚吗？我再讲一个案例。这个案例主要是夫妻之间沟通问题。为了节约时间，我就不说细节了。你们可以上网搜我写的一篇文章，叫《批判性思维与认知行为疗法》。我的两个朋友，他们是夫妻，也都是医生，工作都挺忙。有一天，他们俩人请我吃饭，主要是女方很积极，因为她希望我帮她好好说说她老公，让老公乖乖认错。她觉得她老公有三大错，一是对她不够体贴，二是不会照顾孩子，三是为家庭做的贡献太少。等我听她讲完发生的全部的事情，就立刻发现，是她搞错了。她做出了错误的推理，才误以为他老公有这些错误。当时，我就把她的论证梳理清楚，然后指出其中的错误。她毕竟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立刻就明白了，原来是自己搞错了。她还感慨道，为什么她自己就没有想到我说的这些呢？她为什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呢？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的逻辑语水平没有我高，所以做出错误的推理，这也很正常。而且，她老公的逻辑语水平也没有我高。所以，他老公虽然心里很委屈，但又无法讲清楚妻子到底是哪里搞错了，是论证的哪个步骤出了错。事后，他们俩都很感谢我。女方是因为我帮助她认清了自己的错误。男方是因为我帮助洗清了冤屈。这个案例还给了我们一个经验：有些人不讲道理，是因为他就是故意要强词夺理，获取某种利益。很多人不讲道理，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搞错了，他们还以为自己的推理和论证都很靠谱。对于后者，如果你能指出他们的错误，他们是会表示感谢的。再举最后一个案例，这也是我在知乎上看到的问题。知乎里有很多批判性思维的素材，既有反面教材，也有正面教材。所以我经常在这里上网冲浪，寻找课程素材。有一个家长问，4岁的孩子不愿意把零食分给其他小朋友吃，那该怎么办？2.把零食分给其他小朋友，这是一件纯粹损己利人的事情。在上述论证中，1是难以反驳的，而1和2确实可以推理出3。因此，如果要反驳3，那就要从2下手。零食分给其他小朋友，真的是一件损己利人的事情吗？这么做对自己就没有任何好处吗？将零食分给他人，别人就会记住你是个大方、慷慨的人，是个友善的人，是个值得交朋友的人。他们将来也会将零食分给你。长远来看，你会收获更多零食，那些人也更愿意和你一起玩，更容易响应你的提议，答应你的请求。不聊更多案例了，那样就没完没了了，时间不够。总结来说：懂逻辑语的人，自己说出来的话，或者写出来的话，更有逻辑，条理更清晰，更让人信服。懂逻辑语的人，还具备更强的鉴别能力，能分辨别人说出或者写出来的话，条理是否清晰，是否符合逻辑，是否可信。不懂逻辑语的人，自己分不清命题的真假优劣，也无法帮助别人分清楚命题的真假优劣。换言之，不懂逻辑语的人，更加糊涂。懂逻辑语的人，更擅长思考。而且是更擅长思考各种各样的问题。因为逻辑语是一门通用语言，它适用于一切场景。情侣之间的沟通，亲子之间的沟通，领导和下属之间的，医患之间的沟通，甲方和乙方之间的沟通，甚至你自己和你自己之间的沟通，都需要用到逻辑学这门语言。3.学习逻辑语，为何能使人更擅长思考？
有些朋友可能会好奇，为什么学习逻辑语，能让人更擅长思考？这背后的原理是什么？有些朋友甚至会表示怀疑，你凭什么说，学习逻辑语能让人更擅长思考？你有什么证据？一种符合常识的说法是，因为我学了新词汇、新概念。而概念是思维的组块。我脑中有了更多新概念，相当于我的思维分辨率变高了，从720P变成1080P甚至2K和4K。这样一来，我原先以为是一回事的东西，其实不是一回事，而是两回事甚至五回事。这个说法没有错，它相当于在给你的脑子做加法。但是，减法也同样重要。现在就让我用几个例子来简单介绍一下这个减法的原理。以色列的语言学家盖伊·多伊彻在他的著作《话/镜》当中，用了这样的例子：我们能用英语或者汉语表达“我昨晚和邻居在一起”，这话是符合语法的。听到这话的人，可能想进一步追问，那是个男邻居还是女邻居。但说话人可以选择不说。但是，用法语和德语却说不出这样的话。因为在这两种语言中，没有性别中性的“邻居”这个词。你要说出这话，就必须说出那是个男邻居还是女邻居，必须从voisin与voisine或者Nachbar与Nachbarin中选择一个。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在英语里，可以说，我和cousin在一起吃饭。至于这个cousin到底是男是女，是比你大还是比你小，是你爸爸那边的还是妈妈那边的，可以不用说。但在汉语里，就必须说清楚，到底是堂表兄弟姐妹中的哪一个组合。这个案例支持了弱版本的萨丕尔-沃尔夫假说：语言的结构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认知的结构。原理是这样的：如果你的语言中必须要表达某些信息，例如邻居的性别，或者逻辑量词，或者关键概念的操作性定义， 那么你平日里就会更加注意这些信息，并且记住这些信息。同时，你周围的那些人，那些和你说着同样语言的人，也会更多地表达这些信息。在你所属的那个文化社群当中，这些信息的出现频率会更高。与别的文化社群，也就是不说这一门语言的人相比，你们对这些信息的加工也会更频繁。逻辑语也是这么一回事。你学了逻辑语之后，就不得不受到逻辑语的限制。为了使得自己说出的话符合逻辑语的语法，也就是逻辑规则的要求，你必须要去注意、记住、思考你之前没有注意的信息。同时，你也更加关注别人说出的话，是否提供了那些信息。因为时间有限，我就不举更多例子了。你们能在《逻辑学的语言》这本书里找到很多例子。等你们读了这本书，就会体会到，为什么那些限制不仅不会降低你的思考能力，反而会增强你的思考能力。4.《逻辑学的语言》这本书，好在哪里？
好几年前，我把这本《逻辑学的语言》的初稿给阳老师看，请他提提建议。他当时跟我说过，逻辑学这方面的书，不太好写。市面同类型的书特别多，竞争很激烈，要在这么多好书中脱颖而出，比较难。我当时觉得阳老师这话说得不太对。但我没有直接当面讲，因为那样显得我太不谦虚了。其实，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是：我写的比别人写的都好，要在激烈竞争中脱颖而出，并不难。我现在说这话，显然有王婆卖瓜的成分。毕竟，自己写的书，就像自己的小孩一样，看着哪里都好。让我忍不住要夸一夸它。首先，你看这书，原生中文，不是外语翻译成中文的，可读性自然比那些翻译过来的书要强一点。而且，你可以去看市面上的很多同类型书籍，大多不会讲一阶谓词逻辑。这是因为，这东西确实有点复杂，抽象的符号特别多。很多作者担心无法写得连初学者都能读懂。但我有自信，可以让初学者也能明白。而且，还能在日常生活中用上，而不仅仅是在做数理逻辑考试题的时候才能用上。你可以在第6到第10章这四个章节读到这些内容。还有就是“论证格式”这个工具，它是我在“标准格式”这一通用工具的基础上改进而成。这个你是在其他任何书里都找不到的。我还将心理治疗当中的认知行为疗法和批判性思维结合在一起，这也是相当罕见的。这意味着，你不仅能用“论证格式”这个工具来分析文章段落，还能用它能分析人的思想、情绪反应和行为。你可以在书的第1章到第4章读到这部分内容。我对自己也很有信心。我在逻辑语，在批判性思维、非形式逻辑、论证理论这块，钻研得又深又广。一些相关的领域，比如语言哲学、语言学、科学史、科学哲学、认识论，尤其是贝叶斯认识论，还有伦理学、认知心理学、演化心理学、社会心理学，社会学、经济学等等，我都有学习。所以，学生提出的问题，不管有多刁钻，只要它确实是一个重要的问题，我都有信心能回答清楚。举个例子。以前网络上流行“杠精”这个词，大家好像很讨厌杠精，想要把他们都拉黑。但我从不拉黑任何人，我也并不讨厌所谓的杠精。因为，我从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杠精”，能长时间跟我杠下去。假定杠精就是喜欢抬杠的人。“抬杠”这个词，意思大概就是不合理的反对。而我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让那个反对者明白自己的反对是不合理的。这有两个原因，一是我的逻辑语的水平比较高，能迅速发现他的反对当中的不合理之处。二是我能在短时间内，提升那个反对者的逻辑语水平，从而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对是不合理的。所以，严格来说，这些反对者并不是故意抬杠。他们只是逻辑语水平还不够高，不知道自己的反对其实不合理。总之，我对自己很有信心，对自己的这本书也很有信心。所以，我相信你读了这本书之后，逻辑语的水平一定会有所提升。我小时候，是在湖南省邵阳市读小学，那时是四年级才刚开始学英语。后来我到了长沙市读中学，听说，很多孩子都是一年级就开始学英语了。我相信，英语应该是大多数人的第一外语。不过，与英语相比，我觉得逻辑语更加重要。如果每个人都能6岁的时候，在一年级的时候，就开始像学英语一样，学习逻辑语，那整个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我很期待那样的社会，一个人人都讲逻辑，也能分辨别人是否讲逻辑的社会。这本书是我这些年的工作成果之一，我希望它有助于尽早实现那样的社会。（后记：原稿用于3月2日晚上的新书发布会，实际直播讲的时候，并未完全按照稿子来。后面的问答，我也没有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