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豫说,看到郑小瑛的人生经历,她会忍不住重新审视自己的很多“困惑时刻”,这样一个94岁的女性站在你面前,“就是一面镜子”。
“你会觉得,不推门出去,撸起袖子干点什么是不对的。”
文|鸽子
来源:陈鲁豫的电影沙发(lyyy_scndgs)
01
躺平,网络流行词,多指一种“不作为”“不反抗”“不努力”的生活态度。
上个月,鲁豫在厦门采访郑小瑛,问了她这样的一个问题:您知道“躺平”这个词儿吗?
郑小瑛回答地干脆:谁爱躺谁躺,我躺不了。
可是人难免有沮丧的时候,累了,烦了,失望了,难道不会偶尔想“算了”吗?郑小瑛说,这样的情况她也不是没有过,可是躺在痛苦和不愉快中也是暂时的,老躺着多难受啊,“睡几觉就过去了,最要紧的是面对目前的需要”。
这是鲁豫第二次采访郑小瑛,上一次是十几年前,除了头发白了一些,走路不像之前那么雷厉风行,在鲁豫眼里,郑小瑛似乎没什么变化。
她还是一样专业,一样敏锐,而且记忆力惊人。
郑小瑛,中国第一位交响乐女指挥家,也是第一位登上西方歌剧院指挥台的中国指挥。她创作演出的交响诗篇《土楼回响》让中国交响乐走出了国门,已经在12个国家演出近80场,创造了绝无仅有的“郑小瑛时代”。
如今已经94岁的郑小瑛,过着与众不同的“90后”生活,91岁成为新晋抖音博主,93岁注册“郑小瑛歌剧艺术中心”……
鲁豫说,看到郑小瑛的人生经历,她会忍不住重新审视自己的很多困惑时刻,这样一个94岁的女性站在你面前,“那就是一面镜子”。
“你会觉得,不推门出去,撸起袖子干点什么是不对的。”
02
鲁豫很好奇,为什么郑小瑛会有这么旺盛的精力、战斗力、想象力和行动力?
郑小瑛说,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想那么多,有时候碰到就去做了。
1960年,郑小瑛被选派到苏联国立莫斯科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进修歌剧、交响乐指挥专业。
当时中苏关系紧张,但她的老师对她很好,主动问她:你愿不愿意在我们剧院,指挥一场《托斯卡》?
当时她还是个学生,这也算作是老师对她的一场考试,在几乎没有排练机会的情况下,她直接面对观众演出。
她说如果今天面对一个这样的情况,她还要考量考量是不是可以,可当时那个年轻的小姑娘,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说干就干了。
结果,那场演出非常成功。
那是郑小瑛的人生首演,也让她成为了第一位登上西方歌剧院的中国指挥。
当时还有新华社记者对此进行了报道,妈妈把一份刊有报道的报纸寄给了她,她至今还留着。
“1962年10月3日,中国女指挥郑小瑛在莫斯科指挥演出,博得观众热烈赞扬。”
1979年,为庆祝建国30周年,中央歌剧院复排了歌剧《茶花女》。在北京第一场公演时,《茶花女》的序曲根本没办法演奏,下面热闹得不行,根本没法开始。
郑小瑛和乐手们知道,他们没办法抱怨大家,因为观众根本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后来郑小瑛想了一招,大家不听序曲,她就用大家能听懂的话,深入浅出地跟大家讲讲,这个序曲为什么要听,既然观众不懂歌剧,那就给大家讲讲什么是歌剧。
因为要提前到剧场,郑小瑛没办法坐剧院的班车,自己拿着演出服、总谱挤公交车,时间紧迫,讲完了她就赶紧进乐池,成为“指挥家郑小瑛”。
就这样,这种每场歌剧演出前先来20分钟“音乐讲座”的“郑小瑛模式”诞生了。
八十年代,流行音乐遍布大街小巷,歌剧事业日渐凋零,郑小瑛和大提琴家司徒志文、小提琴家朱丽聊起这种现状,最后达成共识——要邀请一批热爱音乐事业、不计回报的志愿者,要把音乐送到学校里去。
结果一联系,来的大多是女音乐家,于是她们干脆给这个志愿者音乐团体取名“爱乐女”,这是中国第一个女子室内乐团,6年时间里,她们演出了241场,被誉为“低谷中的鲜花”。
03
2021年四月份,郑小瑛把《土楼回响》带回国家大剧院演出。返场演出结束后,郑小瑛往后台走,突然有人大声喊:郑老师!
整个二百多人的合唱队大声接:我爱你!
就这么喊了几个来回,直到全场观众也参与进来,郑小瑛当时被感动坏了,在这样的交响音乐会上,这是很不同寻常的事情,他们往往严肃庄重,很少在舞台上这样直接地表达感情。
两年之后的今天,郑小瑛回想起当年的场景仍然非常感动,她觉得,之所以有这样的互动,并不是因为她的指挥艺术有多么高超,而是这么多年来,她愿意跟大家分享自己对音乐的收获,“跟大家建立了一定的感情”。
多年来,郑小瑛一直致力于让歌剧贴近大众。
“用中文介绍西方的歌曲,让歌剧贴近大众,让大众走进歌剧。”
有人说,歌剧是音乐领域的皇冠上那颗最亮的珍珠。
可珍珠亮在哪里?如果隔了很远,你根本看不出它的好,只有进入了,才能知道它的生产有多么不容易。
为了这件事,郑小瑛93岁的时候还在创业,为了让观众听懂歌剧,郑小瑛在厦门注册了郑小瑛歌剧艺术中心。
“歌剧的成本很高,如果没有真正收到社会效益,那是一种浪费。所以我现在天天说,应该‘洋戏中唱’。”
她相信天长日久,他们做出的努力总会对一个城市的艺术修养有一些影响,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它值得做,那就坚持做下去。
做这些事,郑小瑛全凭本心,不求回报,当多年之后一些反馈在无意中到来,她也开心地不得了。
那不是物质上的反馈,而是精神上的,几十年后,有人跑到她面前告诉她,郑老师,当年你就是站在一个肥皂箱子上给我们讲课,那时候我们还是大学生,如今我们的孙女已经开始学钢琴了。
这种时刻,总会让郑小瑛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她没想到,当年那样一场讲座,一场演出,会对一个人的生活,有那么多那么深的影响。
“几十年以后你突然收到一点反馈,好感动,也觉得你这个人生,这条路,是对的。”
04
多年来,虽然不是刻意为之,郑小瑛却做了很多“超前”的事情。
去年,一部名为《指挥家》的电影在大陆上映,故事的原型安东尼娅·布里克,是音乐史上的第一位女指挥家。
1987年5月,郑小瑛曾去美国拜访她,布里克见了她头一句就问她:你在中国有没有遭受性别歧视?郑小瑛如实相告,说我是中央歌剧院的指挥系主任、教授,是我们国家歌剧院的首席指挥。
布里克当时对她说:你很幸运。
当时郑小瑛还不太懂,直到几年后布里克过世,有人给她寄来一篇纪念她的文章,题目叫做——一个没有被认识的天才。
主要内容就是说,如果她是一个男性,她应该属于世界一流,但因为当时的环境,布里克终其一生也没有成为任何一个世界级乐团的常任指挥。
◎《指挥家》剧照
后来又看了《指挥家》这部电影,郑小瑛才知道原来她曾经那么难。90年代的时候,郑小瑛有一次在哈佛大学讲课,记者们曾经追着问她:
你是怎么战胜那些男人,站到指挥台上去的?
郑小瑛说,在她成长的年代,她没有遭遇过性别歧视,她有才能,领导们信得过,就得到了机会。
虽无意为之,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榜样。
在郑小瑛眼里,这没什么奇怪的,只是在她那个时代,只有她一个女性,被大家注意到了而已,“这个东西既然男性能做,女性也能做”,如今,年轻一代的女指挥,不管在中国,还是在世界范围内,数量都在逐渐增加。
在郑小瑛这儿,好像没什么好怕的,也没什么值得纠结焦虑的东西。哪怕焦虑,也不过是一时的,因为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世界那么大,社会上事物那么多,可以供你选择的很多,你捡你会做的去做,我觉得应该是会有收获的。”
1997年,郑小瑛曾患直肠癌。
她白天去医院检查,晚上还按照约定去大学里讲座,讲嗨了,还要站上桌子指挥学生们唱歌。
后来住进医院等待手术,她在手术前问医生:我以后还能不能指挥?
医生回答她:当飞行员都行!
94岁的郑小瑛,还一往无前地,走在自己的人生路上。
采访素材参考|《鲁豫有约一日行》郑小瑛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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