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传统学科意义上，法学研究注重理智与逻辑，人类学则处处彰显人文关怀。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碰撞中产生的法律人类学，则以其独有的研究进路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2月26日，由商务印书馆南京分馆、法律人类学云端读书会和《法律和社会科学》编辑部主办的“《法律与人类学手册》出版暨法律人类学的教学与反思学术研讨会”在线举办。

　　法律人类学从人类文明的角度探讨具体场景下的权力、规则与正义，如法律与一国的气候、土壤、人口因素的密切关系等，其萌芽最早可追溯至欧洲三大思想解放运动。19世纪末20世纪初，随着殖民运动和帝国主义的扩张，法律人类学在西方学者对非西方世界的实地探访中快速兴起，逐渐被应用于对现代法律制度、社会秩序乃至法律文化的研究。尽管法律人类学的起源及发展与殖民主义关系密切，但从“人”的视角出发研究现实问题始终是该学科的核心。昆明理工大学法学院院长李婉琳表示，《法律与人类学手册》编者萨丽·摩尔完成了从以规则为中心到以过程为中心的研究方式转变，将人类学视角代入研究解决现当代问题，始终坚持以人为本，从对研究对象立场的分析到解释问题的风格，影响了一代又一代法律人类学学者，为法理研究提供了丰富思路，也为后续学者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精神动力。

　　在我国，法律人类学学科发展尚处于早期阶段，但其广阔的研究视野和以田野调查为标志的研究方法丰富了法学研究的思路，更为推进当代中国法治建设与基层治理提供了学理参照，受到学界日益广泛的重视。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侯猛表示，法律人类学是社科法学（法的社会科学）研究思潮中的一个重要分支，国内相关研究需要整合两方面的学术传统，并将二者适当结合，才能以更宽广的思路进行更深入的研究。一个是以费孝通等学者为代表的中国社会学、人类学理论研究传统，另一个是以萨丽·摩尔（Sally Falk Moore）、麦考利（Stewart Macaulay）等西方学者为代表的法与社会研究传统。

　　作为在西方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兴起和发展起来的一门学科，法律人类学被视为传统法学和传统人类学在外延上的“扩张”和“互渗”。但对于其是否属于交叉学科，或仅仅是人类学的一个分支，目前学界仍存有争议。在云南大学西南边疆少数民族研究中心教授朱晓阳看来，人类学是一个统合的整体，法律人类学作为其中一部分不应被分离出去，但讨论政治、社会等人类学的研究方法可以为法律研究提供借鉴。在法律人类学研究方面，在关注规范的同时，多了解社会层面的语言述说能够加深对规范的理解。昆明理工大学副校长王启梁表示，法律人类学具有复杂的理论来源，但它并不是不同学科之间的拼接。我们要发扬中国社会研究注重实践的理论传统，将田野作为经验研究的阵地，自觉探索可行方法，实现方法和过程的创新，并在有效呈现研究经验的基础上形成分析理论。

　　学术著作是记录、传播学术成果的重要渠道，也是推动学科创新发展的重要平台。上海外国语大学法学院副院长王伟臣认为，法律人类学在国内发展不太顺利的原因之一，就是大量经典著作尚未被翻译成中文，以致一些国内学者在回顾法律人类学的发展历程时，经常采取“三段论”模式，即先后列出马林诺夫斯基、霍贝尔、格尔茨的观点就草草结束，但其实这三人并不能代表法律人类学发展的完整图景。他表示，要推进学科发展，除了老一辈学者的指导，更要依靠年轻学者的努力。《法律与人类学手册》为入门阶段的学子展示了丰富而真实的法律人类学研究领域，能够帮助其扩大视野，培养研究兴趣。

　　《法律与人类学手册》是美国知名人类学家萨丽·摩尔选编的学科读本，精选了36篇有代表性的法律与人类学研究作品，时间跨度超过百年，勾勒出了法律与人类学研究的整体样貌，首次在国内翻译出版。据该书的首要译者侯猛介绍，书中不仅收录了学科发展早期代表人物的著作，也收录了后续学者对前人研究的回应，潜移默化地展示了法律人类学的研究思想与方法。商务印书馆南京分馆总编白中林表示，《法律与人类学手册》在国内出版对于中国法律人类学学科发展有重要的意义，使得学科发展的界限更清晰，学科影响继续扩大。后续商务印书馆还会出版系列相关论著，为构建法律人类学中国本土话语体系添砖加瓦。

　　法学教育和法学理论研究承担着为法治中国建设培养高素质法治人才、提供科学理论支撑的光荣使命，在推进全面依法治国中具有重要地位和作用。在新文科建设背景下，以人为本的教育理念促使法学与人类学学者增加交流对话，为法律人类学教育创造宝贵的时代机遇。云南大学法学院教授张晓辉以英国阿伯丁大学法律人类学课程为例，结合自身近20年法律人类学教学经验，分享了法律人类学从课前阅读到课后作业的有效教学模式。他表示，教学的目的不仅在于传播知识，更重要的是训练学生的思维能力。要注意加强对英文文献和纪实文学的阅读，前者能够帮助学生打通国际学术交流的路径，后者能够助其提升讲故事的能力，为法律人类学学习与研究奠定坚实基础。

　　王启梁认为，法律人类学教学目前面临的最大难题，就是如何在保持国际视野的情况下，回应国内的实际需求，让紧迫的重大现实问题得到理论回响，从而体现学科价值。侯猛建议，法律人类学教师要鼓励学生学理论、试翻译、做田野，并进行系统的阅读和翻译。湖南师范大学法学院副教授刘顺峰呼吁，学术期刊也要聚焦现实问题，为年轻学者产出发表学术成果提供更多支持，为法律人类学研究输入更多新鲜血液。

•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中国社会科学报

• 作者：李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