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乡愁戏之忆

 暑期间计划写数篇回忆小文,其中有篇是关于看戏的,一则是本人在讲授古希腊戏剧的起源发展特点及代表作时所产生的联想;二则是前段时间从各种媒体上看到的对莆仙戏的宣传,“这就是莆田:千年莆仙戏,美得令人窒息”让我浮想联翩;于是想找个机缘,写一点我的戏之忆。

此回忆小文,能于今日写出,也于近段的可厌的疫情反反复复有关,原来莆田文学界的朋友已了解莆仙大戏院一般是周六晚有场精彩戏剧演出,我的多年前的学生著名作曲者林先生允诺要陪我看戏,只是这个看戏时间与我的原计划有冲突,只能改日。本想等下次和林先生去看戏时再写,突然,昨日上午,我家乡的林女士微信邀请我去她家看戏,并邀请我和我大哥去她家吃饭,有戏看,有饭吃,这难道不是天赐的良机吗!于是我简单地收拾点过夜的行李,步行到我大哥住处,与我大哥乘着公共汽车往老家而去,可谓是轻车熟路,半个小时左右,大概夕阳西下时会到达。

这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啊!童年时看戏的情景立刻浮现在我的脑海。大概是1978年也就是我14岁之前,那时在农村所演的应该是革命样板戏吧?在我的印象中,我是没有见过我表哥演过戏,据说他曾饰演过《红灯记》中李玉和,还有哪出戏里的“南霸天”,演的逼真,又长相俊朗,倾倒众迷,也是表哥至今仍引以为傲的谈资,至今仍喜欢摆弄这些戏曲。而真正让我印象深刻的是童年时特别喜欢受邀去亲戚家看戏。在20世纪70年代,物质生活还是比较贫乏的,农村里努力干活的人未必就能够让家人吃饱,更不要说吃好。于是如果有亲戚敢于邀请你去看戏,那也就意味着,亲戚家是要管一顿戏饭的,这顿饭虽不是大鱼大肉,但至少是一些平时少有的食物的集合。在我的印象中,跟我妈去柯朱村的舅舅家及去东埔村的我二伯家肯定是有过的,而且不止一次,而去其他亲戚家的,似乎是没有的,他们要么穷些,要么疏远些。当时农村演戏,一般是一天的,有时也会连演二、三天的。一天的戏分下午场和晚上场,下午天气热些,成人也忙些,戏的内容就演得次要些,晚上看戏的人多了,正戏就在此时开演。我作为当时的小孩,最喜欢的是吃戏饭后与亲戚家的差不多大的玩伴来到早已占好看戏位置的长短凳前,看看周围各家各户请来的客人,有的也许还是认识的,就彼此快乐地打招呼,有时也会和主人一起为扞卫自己的看戏阵地空间受挤压而开疆拓土,因而也会有口角之争。当夜幕降临时,主办方会在戏台的左右上角悬挂汽灯,那耀眼的灯光发射出光芒,照亮了整个观众区域,有时那灯也会散发出难闻煤油味,照射出的强光引得飞蛾上下飞舞。正当我们期盼望着有点厌烦的时候,从戏台的一侧传出了锣鼓笛子等的声音,随后一起播唱嗽叭声音提高,这是造势的,预告着戏马上就要开演了,大家得抓紧时间到场,大概在晚八点,随着舞台一侧各种乐器,戏剧演出正式开始,之前骚动不安的欢众们立刻安静下来,聚精会神地投入戏剧世界中去了。至今为止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演出什么戏,从年代推测,应该是革命样板戏吧,如《红灯记》《沙家滨》等,其中李家三代的血海深仇大恨成为时代印记。戏演出之后,便是观众的纷乱离场,呼朋唤友,有熟睡的小孩需要人抱着,年纪太大的人有年轻人扶着,观众离开后的场地是零乱不堪的。我们都喜欢这样的快乐,也期盼着下次快乐的到来。

1977年恢复高考,刚好是我的初一年,人们已经知道读书的重要性,随着中考和高考制度的不断完善,竞争度的增加,虽然地方戏曲已逐渐取代了革命样板戏,莆田的地方戏剧莆仙戏重新焕发生机,在20世纪80-90年代,推出了许多精彩的剧作如《春草闯堂》《团圆之后》《状元与乞丐》《十五贯》等剧,获誉不少,剧团也很多,剧目也很多,剧作家如着名作家郑怀兴等,说真的,我认真看过的很少很少,不是我不爱看戏,只是我无心恋戏,因为中考高考可以改变命运,因为生计,多少人也许如同我一样,暂时的把兴趣爱好收起,还好的是,我的老父亲有看戏的兴趣爱好,一直坚持到90多岁高龄的现在。

在大学中文系学习及毕业从事大学文学教学工作,接触较多的是中国戏剧及外国戏剧,尤其是对欧美戏剧的学习研究,在讲授外国文学这门课程中,会涉及到古希腊戏剧的起源发展及悲喜剧的不同特点,从古希腊的悲剧之父埃斯库罗斯,喜剧之父阿里斯托芬到文艺复兴时期的莎士比亚,再到17世纪法国的古典主义戏剧,直到挪威的易卜生,20世纪的戏剧等,耳畔响彻着西方的名言“戏剧是时代的一面镜子”,所以常与同学们分享外国名剧如《俄狄浦斯王》、《哈姆雷特》《麦克白》《玩偶之家》等名剧。这样与中国戏剧接触的机会就少了,直到2011年秋~2012年夏我在华中师范大学访学期间,有次,导师带着几位学生去武汉某区的大剧院看全国戏剧展演,那天下午看的是秦腔,应该是我第一次坐在剧院里观看,为了看得仔细,我坐在比较靠戏台的位置,剧目已是忘了,剧情也是模糊,但那高亢的唱腔,极其专心的表演,令我感动,仿佛把我带入剧中,戏结束了,我真想冲上舞台,向演员表达衷心的感谢!从此才产生了要是能在莆仙大剧院看场莆仙戏,那该有多好啊的念想。

带着这些念想,因此想看场戏就愈发迫切,尤其是在我写了《电影之忆》后更是迫切。这个机会终于来了。我是个幸运儿,感谢本村善人林女士的邀请,也感谢我大哥的陪伴,让我重温童年看戏的情景。我和我大哥到了林女士家,只见下午演出的戏台背西朝东,戏台前挂着剧团名称,台下观众席排着许多整齐的长条凳。主人家对我大哥很熟悉,对我则显得生疏反而客气些,寒暄之后,一会儿,所谓戏饭就开始了,我们也就不推辞地吃饭了,相识和不相识的在吃饭过程也快乐地交谈着。大概7点30多分,演出的前奏开始,大概是演员表达今晚演出的缘由及赞助者。

我的家乡是有着比较浓厚的戏剧氛围,我小时候,不大的村就有三个响当当的演员,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演什么角色,但有一个演员被称为“纸公瑞”,此人有极高的知名度,有了这几个名演员的村庄,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后来,有本村人娶个丽质女演员,也有本村夫妻俩是演员,因此,村里对演戏的人员及看戏观众是很敬重的,一般逢重要的节日会请上1~3天的戏,如有喜事,也可请1天的戏让村人看看。据说戏也分旺淡季及不同级别的戏班,从天5~6千至1万多不等。

戏台的两侧显示屏出现今晚演出《凤钗情缘》,正戏在一阵热闹的鞭炮声后开始,我搬了张塑料靠背椅来到比较靠戏台的位置,认真地观看起来。我想从剧目名称看应该跟爱情有关,会不会是一出罗密欧与朱丽叶或宝玉与黛玉式的爱情悲剧。随着剧情的展开,似乎又朝着传统的中国喜剧发展下去。说的是有一尚书大概是兵部胡尚书,常年忙于在外带兵打战,家中有一女一儿,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女儿胡玉英虽贵为千金,却有胆有识,渴望纯真爱情,胡玉英与一平凡书生李建芳相识相爱,互赠凤钗和铜钱为信物,私订终身,无奈胡尚书嫌贫爱贵,强行干涉,有胆有识的胡玉英与丫环放火烧闺房然后上京寻建芳书生去,胡尚书责令县太爷以莫须有的奸淫放火把李建芳下罪,李建芳母亲为儿的清白据理力争,经过多种磨难之后,胡玉英偶遇正直相国,相国收玉英为义女,建芳也遇人相救,玉英兄也正经起来,他们仨人一同参加考试,获状元榜眼探花的佳绩,最终,在皇帝的英明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恶人也得到相应的惩罚。我坐在靠背椅上,不时举起手机,录些片断在线发给至亲好友,让他们一同感受此时此刻戏剧带来的快乐。舞台上的伴奏声是铿锵有力的,演员的唱念做打也是认真,观众们也是认认真真,聚精会神地看,在观众眼里,我感觉我可能是他们的另类,而在我看来,莆仙戏才是伴随着他们成长及一生的文化娱乐形式,我看到了至少有100多位观众,大多为妇女,有个别90岁以上耄耋老人,一小部分青少年,还有一些儿童,我想他们是幸福的,也许戏剧的种子就埋藏在这些儿童的心里,成为成长的养分,长大成为故乡的象征。我想,如果我是台上的演员,我肯定会在家乡的父老乡亲面前尽善尽美地演好,我想演员的职业是高尚的,他们弘扬真善美,揭露假恶丑,尤其是莆仙戏往往以困难坎坷的悲起,最终以圆满皆欢喜的大团圆结束,符合了中国人的苦尽甘来的由悲到喜的心路历程。我真想带头为台上演员的精彩演出鼓掌,也想台上的演员可能是幸福的,他们融入角色,演出时,不要接受领导的考评,同行的测评,观众的打分等等,他们走的是市场职业。

戏剧总有结束时,西边天空上的一轮明月高挂着,我想,此时此刻,我是最幸福的,能在家乡的院子里与家乡的父老乡亲一同看戏,能在近耳顺之年,重温童年时的看戏情景,该有多大的福分,我想,莆仙戏做为有着千年传承的戏剧,他不仅是为今天的上了年纪中老年尤其是乡村观众所需要,更是为弘扬传统优秀中华文化,传承地域文化的重要载体。真诚地希望海内外游子们能开心地多看看具有浓郁地方特色的莆仙戏,让莆仙戏成为家乡的记忆,家乡的味道,家乡的情结,是一抹淡淡的乡愁,挥之不去,也期盼所有的朋友都能够再次寻到你心中的家乡美。

作者简介:庄文泉,福建省莆田市灵川镇硋灶村人,文学硕士,福建技术师范学院教授,从事文学教学与研究工作,发表学术专着论文40多部篇,在公开出版的刊物及各媒体发表40多篇文章。

来源:莆田晚报 庄文泉

责编:林红霞

编审:严绍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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