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清华原创丨我在“双抢”时(随笔之一)

我在“双抢”时

文/石清华

青少年的苦难未必是坏事。

——题记

我这个刚退休的教书先生,吃过午饭,就不慌不忙地走在被烤得发白的水泥路面上。不时用粗短的、参差不齐的右手五指抹一把额上的汗珠,随意朝身旁一甩,不假思索地就想起了黄泥岗上的“赤日炎炎似火烧,田野禾稻半枯焦”的歌谣。自然加快了脚步,直向小区的老年活动室走去。

我所住的小区位置较偏但背靠田园、环境优美、空气新鲜。入住者大多是干得比较好的农民兄弟姐妹,能与干得比较好的人为伍,有点受宠若惊之感。

进得门来,“咔嚓”一响,赶紧关上玻璃门。阵阵凉气缕缕袭来,让每一个毛孔都唱起了欢乐的歌。所谓冰火两重天,大约就是这个样子吧。

室内已聚了很多兄弟姐妹。下象棋,搓麻将,斗地主,打花牌,各有所事,兴趣相投,皆显其能。我与几个好友当仁不让地成为活动室的积极分子。

玩了会儿,已没有了初入时的那份凉爽、惬意,一种燥热之感爬上心头。客人们一皱眉,工作人员就心领神会。把空调开到二十二摄氏度,比外面低了十五度,电风扇“呼呼”地搅动空气,换气扇也在一丝不苟地吐故纳新。也许是天气太热了,也许是人多了点,也许因失败而坏了心情,有那么几位朋友就不断地嗷嗷叫:“服务员,好热啊,好热,实在受不啦。”我又犯贱了,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自由,与我什么相干?却偏要揭别人的短:“我们这把年纪的人,大多是农民出身吧。就算不是农民,也应见过农民的劳动吧。坐在这里玩,比搞‘双抢’要舒服得多吧?”

所谓“双抢”,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前后二十几年十分热闹的词。生活在北纬三十度两边水稻产区的人们,妇孺皆知:抢收割、抢插秧。水稻是喜温湿的禾本科植物,其生长周期一般是一百二十天左右。即从泡种发芽,苗圃育秧,大田移栽,田间管理,成熟收割,一般四个月的样子。

早稻育种不怎么赶时间,清明节前后,温度时高时低,还不稳定,不要紧的,可在苗田上覆盖塑料薄膜保温,保证刚播种的发芽稻种不被冻死,还要能正常生长。等不到秧苗长到应有的十五厘米高度,因为要赶时间,哪怕秧苗还只长到十厘米的样子,也不得不拔起来移栽。这会影响稻谷的产量,但影响不大。其实也只差一星期,从发芽到能移栽满一个月,就比较适合移栽了。

也许有人会问,那为什么不早点泡种,或迟点移栽呢?早点泡种育苗,温度低了不行。迟了也不行,会影响晚稻的移栽。况且那时时兴“只争朝夕”的风气,“不栽五月秧”,也就是在五月一日前必须把早稻秧插完。铁板钉钉,一刀切,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不过,此时不那么紧张,也不是太累,因为只需栽秧。

早稻一般在七月十日至二十日成熟,一旦成熟,必须收割。若熟后不割,则将有许多稻粒自然脱落,会给农民、国家造成许多损失。从领导到百姓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从稻叶发黄、稻穗低垂时,每天就有专人巡察,报告给生产队长,队长复查后有计划地安排收割、脱粒、收藏、整田、栽秧等。这一系列劳动只有二十多天的时间,任何人也不能违反“不插八月秧”的规定。

在“集体化”大生产的时候,谁也不敢在这个关键点上弄出什么错来,否则,就大难临头了。记得有年“双抢”插秧时,有个一九四八年出生于地主家庭的李亚琳,因把秧栽稀疏了点,被生产大队巡查的民兵连长,李亚琳的堂哥李亚随发现了。这种情况是常有的,要是“贫下中农”,提醒一下:秧要栽密一点。最严重的是将栽下的秧拔起来后重栽。民兵连长一想到堂弟的老爸,即民兵连长的伯伯,就凭自己有一百多亩田,叫我的老爸、老妈给他做“长工”。还时不时地责怪这没做好,那没做好。还说什么不看在亲戚的面上,早就不要老父母做“长工”了。亚随忆起这些就来气:多么复杂的阶级斗争。立马将李亚琳从田里叫到田埂上,拿来挑秧的麻绳将其双手反绑,让他跪在田埂上,将其头按下去,把挑秧用的筐装上几把秧,挂在他的脖子上示众。一个血气方刚的,刚过“而立”之年的大男子汉,对此竟然服服帖帖,弯腰低头,就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也许是替父辈赎罪吧。

就算累死在“双抢”时,谁也不愿当这样的典型。

(2019年9月10日)

【作者简介】石清华(男),退休教师。出身卑微,有幸长成,但岁月蹉跎,一事无成,只好勤奋干事,踏实做人。胸无大志,交游平民,酸甜苦辣,离合悲欢,渗透于心。然盼其觉醒,努力上进。替己谋福利,为国尽忠诚。畅叙平民事,共享人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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