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郭春雨 张锡坤
“女孩干考古工作,会不会太辛苦?”考古工作中的风吹日晒、迷茫和折磨是常态,艰苦的工作环境对女性更不友好。但在学术探究中,性别从来不会影响她们:随着考古事业的蓬勃发展,越来越多的女性在考古界崭露头角,顶起了考古的半边天。
在今年“三八”节到来之际,齐鲁晚报·齐鲁壹点采访了两位年轻的女性考古学家,从她们的成长中,探寻考古的“她”力量。
梅圆圆:“想发明一台时光机”
在重视经验和资历的考古界,1989年出生的梅圆圆已经是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史前研究室副主任,能够作为项目负责人,独立带队进行遗址的发掘。
梅圆圆
作为莒南县墩后遗址考古队执行队长,梅圆圆觉得虽然考古技术已经日新月异,但一个考古人想要成长,根系永远扎在田野里。
墩后遗址考古是为配合沂沭河上游堤防加固工程而进行的发掘,发掘面积为1800平方米。作为项目负责人,梅圆圆要指挥几十名民工开展发掘。勘探、发掘、分析、写工作日志……田间地头的工作日复一日,风吹日晒和加班加点是他们的常态。
“这次发掘工作清理了一批龙山文化、岳石文化、中商文化的房址、水井、墓葬、灰坑等遗迹,收获了一批遗物资料,为揭示沭河西岸聚落结构和演变过程,了解沂、沐河流域先秦文化特点和夷商关系等提供了新的考古资料,为研究鲁南地区龙山文化聚落形态提供了重要材料。”梅圆圆介绍。
在很多人眼里,考古学是一门浪漫的学科:在时间的痕迹中找寻发掘,拼凑出历史的轮廓。但在考古学家眼中,这是一门有关遗憾和煎熬的学科:历史长河滚滚,沧海桑田的幻化中,太多的秘密被时间掩埋,考古学家们在和时间的比赛中,常常败北。他们不断寻找谜底,也不停地遇到新的谜面,很多可能永远解答不了。
作为年轻的考古人员,梅圆圆常常因为这些谜团而痛苦。她有时候会想为什么要学考古,自己应该去学物理——发明一个时光机,穿越回古代,看看新石器时期的人们在做什么。用自己的眼睛,去解答这些埋在碎片中的谜底。
当然,她发明不了时光机。更多时候,还是要俯身在田野里,从历史的蛛丝马迹中,找寻历史的秘密。
“我主要进行新石器考古,更多时候都是研究当时社会聚落结构。”梅圆圆觉得,聚落考古考验着耐心,也硬生生把自己从一个“急性子”,磨成了工作上的“慢性子”。
“有时候我们解剖一座房子,其实它并没有什么特别好看的东西,没有那种特别张扬的器物,让人一看就很震撼的文物。可能我面对的就是烧土、柱洞,可能没有那么多扑面而来的震撼感,但是发掘的过程非常有意思。”梅圆圆觉得,历史留在了土层里,作为考古人员,就像侦探一样,从土里面寻找到蛛丝马迹,把这些痕迹不断串联起来,直到复原整个聚落的布局和演变过程。
孙倩倩:“考古不累”
从吉林大学硕士毕业后,孙倩倩就来到了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成为一名一线的考古工作人员。
孙倩倩(左)和同事在考古现场
“我以前就很喜欢历史,到了大学后开始学习考古,选择了考古作为以后人生的工作方向。”聊起自己的生活,这个笑容温柔、文文静静的姑娘觉得“很平常”。聊起是不是觉得辛苦,她认真想想,只蹦出俩字:“还行。”
看着记者期待的眼神,孙倩倩又补充了俩字:“不累”。
采访的僵持中,记者试着问了一句:“聊聊最近进行的考古项目临淄赵家徐姚遗址?”
这可算打开了孙倩倩的话匣子。作为项目团队的重要成员,孙倩倩参与的赵家徐姚遗址刚刚入围2022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初评。对于这个考古项目的价值,有业内如是评价:该遗址的发现填补了山东地区史前考古学文化序列的空白,为认识中国北方尤其是山东地区旧石器文化向新石器文化过渡这一重大的历史变革提供了关键证据。
“赵家徐姚遗址距今1.32万年左右,是中国北方地区出土陶器年代最早的遗址之一,也是东亚地区出土早期陶片数量最多的遗址。”孙倩倩告诉记者,此次发掘最主要的收获就是发现了大量的旧新过渡阶段遗存,总计出土遗物1000余件、火塘3处。出土遗物以动物骨骼为主,陶片、陶塑次之,少量石制品、蚌壳制品。
对于自己的生活,孙倩倩没什么话,但是说起一万三千多年前的先民如何生活,孙倩倩兴致高昂:“赵家徐姚遗址也许能够揭开先民们神秘生活的一角。我们这次出土的陶片质地均匀、器型规整,胎土掺杂着植物茎秆,属于典型的夹炭陶工艺,说明当时的制陶工艺已经相对成熟,这也是迄今山东发现的年代最早的陶器。”
孙倩倩说,这些陶片说明当时的制陶工艺成熟,整体厚度较薄,厚度基本为 0.7 厘米左右,质地均匀,器型规整,不仅如此,个别陶片见有穿孔痕迹,有可能是使陶器更加便于携带或者存放。此外,遗址内还出土了大量动物骨骼,其中以环颈雉等鸟类和鹿类为主。陶器的普遍应用,意味着人口的流动性降低,人们更倾向于安居的稳定生活——有先进的工具,能够捕猎动物,还可以通过火来提高生产力。
学考古的姑娘越来越多
在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像梅圆圆和孙倩倩一样战斗在田野考古一线且成果丰硕的女性并不稀罕。“我们还有张强、陈永婷、徐倩倩等一大批人,个顶个地能干。”说起女考古研究人员,院长孙波如数家珍。
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的刘文涛对身边的女同事感受颇深。“现在进人就要考试,学考古的女同胞越来越多,她们考试又厉害,所以我们院里女性比例越来越高。”对于身边的女同事,刘文涛说只有一个大写的“服”字,“她们的吃苦精神和业务水平都没的说。”
据孙波介绍,女性员工比例提高并非山东独有的现象,全国考古界都是如此,而且以后占比会越来越高。
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女性选择从事田野考古?
“田野发掘整个过程其实是很有成就感的。当你真正发现了这里的美,就会从中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历史震撼感。”着迷于这种历史带来的震撼感,梅圆圆觉得,虽然每一天、每一步的工作都是需要扑下身子脚踏实地,但考古工作是世界上最“浪漫”的工作,“因为考古工作以至能带给我发现、惊喜,每一项目,都让我有所期待。”
梅圆圆在考古现场
“我喜欢。”在被问及为什么选择田野考古时,孙倩倩的眼睛里闪着光。考古和研究通常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她的喜悦也恰好来自这种“来之不易”的状态,从考古工作中体会到了兴奋感和紧张感,也是她一直以来求学、工作的重要支撑理由。
也许,对每一位新生代的考古工作者来说,选择考古工作的理由非常简单,就像孙倩倩说的那样,“就是因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