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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20多年前的事了,母亲带着我回娘家过暑假,长途跋涉的疲惫中,我正在睡午觉,只听一阵愤怒嘈杂的叫骂声传来。我在睡梦中惊醒,睁眼看时,桂花姐和妹妹腊梅正一前一后紧紧拽着驼背老头的锄柄,三人沿着小河驴拉磨似的转圈,光着脚,地上胡乱散落着几只颜色不一的凉鞋。老头两鬓霜染,大汗淋漓,几个回合下来,喘得像头老牛,手里一松,脚步踉跄着,“扑通”跪倒在地。桂花姐正咬牙切齿往怀里使劲,一下夺了个空,仰面摔在河岸边,后脑勺重重磕在鹅卵石上。全队男女乌泱泱来了,却没人指责哪个,只一个个唉声叹气,扶起驼背老头和桂花姐,一径送卫生院去了。汪家庄每年夏天都要打几回恶仗,有时是本队乡亲拳来脚往,更多时候是本队人与外队人舞枪弄棒。庄户人本分,究竟为什么事闹得如此穷凶极恶、六亲不认呢?插秧育苗季节,水对庄户人来说,真比油还金贵,可庄上就一条瘦瘦弱弱的小河,浑浊的河水时断时续,一时哪喂得饱百千亩嗷嗷待哺的稻田呢?为了水,乡亲们下足了苦力,初春,队上男女老少一齐出动,挥刀拎锹,将小河边的枯藤死树砍了个干净,淤泥烂草也被清了又清,可又有什么用呢?上游的水流半死不活,一场雨后,泥沙俱下,小河瞬间打回了原形,窘迫无奈的乡亲们为了水又大打出手了。庄上的小河原是皖水的一个小小支流,年复一年,皖水像一位被吮尽了乳汁的母亲,河床一日日干枯,裸露,颜色也一点点黯淡,皖水已凄苦如此,那些大大小小的支流又怎么能快活地流淌呢?世事白云苍狗,去年春天,离乡十多年后,我终于携妻挈女又回到了汪家庄。庄上早变了模样,一排排高大的绿树威武雄壮,两行绿树间,水泥路宽阔平整,真和旅游度假庄园一样漂亮了。图 | 视觉中国
暑假,女儿约同学来玩,小伙伴们看见鱼儿成群结队在清澈的河里游来游去,齐声欢呼着跳进河里抓鱼去了。门前,丰盈的小河铺上了整齐划一的U形槽,河水像条银色丝带穿过村子,一路轻歌淌远了。不仅汪家庄,行人经过邻近的夏家庄,陈家庄,皆能听到河水叮咚欢快的歌唱。乡亲们为了一口水争得你死我活的往事,早消失在记忆的尘埃里了。唯有大河水满,小河才不会干枯。这个简单的道理,终于被家乡人参透。皖水的综合治理工程就此轰轰烈烈拉开了序幕,一时皖水两岸百十台挖掘机不分寒暑,往来奔驰在工地上,那齐声嘶吼的阵势,堪比刀剑生辉、汹汹而出的铁骑……今日的皖水两岸,已成了家乡最美的一道风景,站在坝头远眺,遥见石壁如垣,碧水如练,一阵风来,坝脚下千亩竹园起起伏伏,浑似绿涛涌动。几只长腿白鹳,展翅翩飞,浮云似的遨游在蓝天绿海间,真似仙境一般。万千条支流,如万千条白绸,正从皖水母亲的腋窝下款款流出,它们在艳阳下叫着跳着,穿梭交织着奔向潜阳大地,那哗哗啦啦的水声,汇成了一曲幸福的欢歌。yzwb250@126.com 48627418@qq.com(择一即可,请勿重复)“B座西窗”微信号每天推送的文章,皆为扬子晚报副刊刊发的稿件,欢迎分享到朋友圈。转载请留言,未经授权,请勿转载。图片除特别标注外,均为作者提供,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