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祖领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过年。小孩子不懂春秋四季，一入冬就问大人过年还有多少天。当听大人说还有一个月，就很激动，是因为过年能吃上白面馍、绿豆丸子，得点压岁钱，点点炮，说不定还能添件新衣服。

蒸年馍是过年时的大事，那时候生产队打的粮食少，各家分的也少。1980年，我27岁，在师范学校上学，有一次俺几个学生跟老师讲过年的事，老师问俺，过年能淘一斗（即50斤）麦不能，有的说能，也有说不能的。平常不吃小麦面，只有生病的老人或小孩才能喝点面汤，奢侈点能吃上一顿酸汤面叶。过年那点小麦面是平日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进入腊月各家就要淘洗小麦。过去小麦脱粒在打麦场上，麦粒中夹杂有土粒，所以要淘。铁筛子里倒上麦粒，在盛满水的斗盆里晃晃翻翻，土粒随水下沉后，控一控水倒在笸箩里，干布包在手上，在湿麦里搓来翻去，布湿了拧几次水，然后把小麦晾干，灌在口袋里。

这几天把锅上用具及盛馍草囤子刷洗干净，晾干。

十多天后，去邻居家借磨。如果小麦面、杂面、红薯干面在一天里推，需要一天时间，磨面的人头发上、眉毛上、胡须上、鼻孔里都沾了面，看了很好笑。蒸年馍的时间一般是腊月二十四，二十四之前就要提酵子，把酵子放在温暖的地方，每天在酵子里兑点儿水兑点儿面搅一搅，多提几天效果更好。腊月二十三晚饭后，在盆里把面、酵子、温水和在一起，再把盆放在温水里，这叫打“扎斗子”，也是做面头，让“扎斗子”在盆里充分发酵。第二天凌晨四五点，孩子们还在熟睡，男人女人便起床了，要接面。这时“扎斗子”已发满了盆，烧温水，倒面和一部分“扎斗子”加温水搅和在一起，接的面不可过软或过硬。笸箩里撒一层面，把和好的面块放到笸箩里，先盖塑料布，后盖被子，笸箩周围围好麦秸，让面再次发酵。接好面后天还不明，可以再睡一会儿。

早饭后，面已经发得恰到好处，女人开始揉馍。馍剂子揉得好，馍就筋道好吃。一个一个面团揉好后，放在托板上，盖上干净布。厨房里因为反复烧水做饭，门窗堵得严，温度高，揉好的馍剂子在托板上又长了一会儿。男人在锅里添好水，准备好了箅子和布，女人开始向锅里放馍，上下两箅子。男人生火烧锅，小火5分钟后转大火，水开后再烧35分钟，停火5分钟后，第一锅馍就出锅了。一个个馍又白又大，体积都比原先大一倍，有的馍上面咧了嘴，老年人说馍笑了。稍后，女人便拿一个馍装盘子里敬灶爷，然后再拿馍去庭院中间掰一块上抛敬天，掰一块放地上敬地。

第一锅馍出锅后，第二锅馍已经做好长好，可以立即上锅。男的烧，女的做。装锅出锅男女齐下手，每一锅大约50分钟。蒸完馍还要蒸大馍、枣山，巧媳妇做的枣山枣花姿态各样惹人喜爱。蒸完好面馍，再蒸杂面馍、细粉包子、干菜萝卜包子、菜团子。那时，过年走亲戚篮子里放几个馍、客人来了吃几个馍，都是有计划的。如果精打细算，二月二还有大馍、枣山吃，立夏节气还可以煎“立夏馍”。

改革开放以后，农民日子越来越好，过年也没谁费力熬夜蒸年馍了，有的去馍店用小麦换，有的直接拿钱买，要多少大馍、小馍、枣山、枣花，应有尽有。（原载《周口晚报》1月19日A8版）

编辑：李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