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上十点左右,小和正在哄孩子睡觉,手机突然响了。他摸过手机瞥了一眼来电显示,随即清醒地坐了起来。
是领导打来的。
小和摇醒已经睡着的爱人,她正在休产假,脸上写满了憔悴。“宝宝,我得去一趟单位,领导通知明天八点去外地开交流会,要连夜准备一些材料。”
老婆问:“走几天?”
小和说:“可能要一个周。”
虽然看出老婆有点不高兴,小和还是踩着月光出了门。从单位整理好资料,已经凌晨一点了,他匆匆回家,脑子里想着材料是否周全。
像这样的临时通知或加班,太稀松平常。家庭责任问题,爱人跟他吵了太多回。
身为公务员,小和其实远不如外界传言的那么轻松。很多人将公务员定义为“铁饭碗”“闲职”,享受着“稳定”“旱涝保收”的优待,却不知“白加黑”“5+2”才是他们的工作日常。
公务员、教师、医护……这些职业常常自带“滤镜”。人们认为这些职业坐在办公室,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福利好,待遇高,还能给亲朋家里“办点事”。
这里面的“误会”,不可谓不大。
“我的车被扣了,能不能打个招呼,我先把车开回来,罚款好说!”“我家娃娃上学的事靠你了噶!帮忙说一声,多交点钱没问题……”——动不动就有人来找小和“办事”,哪怕要办的事跟小和的单位八竿子打不着,哪怕小和根本不可能凌驾于法律和规则之上。可是当小和拒绝的时候,别人会阴阳怪气地说:“你倒是有本事了,不管老家亲戚了。”
还有老家的亲戚请小和帮忙:“我家闺女想找个公务员对象,像你一样有钱有闲,你给撮合一个。”这种时候,小和只能苦笑。
刚刚考上公务员的时候,小和工资3000+,而同学们实习才1500,小和心里也曾有过“吃皇粮”的优越感;然而过了几年,同学们陆陆续续地从2000+到了5000+,“混”得好的,七八千上万的也有,而他还在4000+补助的月薪下忙碌着。
小和在乡镇任职,主要工作是接待、扶贫救助、环境整治,整天跟基层的老百姓打交道。忙得四脚朝天,跟“有钱有闲”毫不相干。跟大部分的公务员一样,他过的是没钱+没闲,责任+担当,24小时超长待机+365天随叫随到的生活。
忙就算了,遇上不理解他工作的群众,小和还会被指着鼻子骂,态度稍微一强硬,就有人断章取义去投诉,甚至号称要捅到网上去,让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现在的小和,因长时间坐在电脑前写材料颈椎侧弯了,脑门微秃了,肚腩也大了,还经常被人吐槽“富贵病”“是不是吃得太好,油水太多了”。
对不起,我们这些按部就班的公务员可能会大家失望了。没有特权,没有洋房,没有豪车,我们只是国家蓝图下的一枚普普通通的螺丝钉,默默无闻地钉在自己的岗位上。能获得尊重和理解,我们备受鼓舞,万分感激;得不到体谅和尊敬,我们依然不忘初心,砥砺前行。——知乎上某公务员自述。
医护人员,也是被误解巨大的一个岗位。
“我表嫂是护士,我觉得家里有个护士或者医生,好处真的太多了。”豆豆说:“嫂子家人哪里不舒服了,又不值当得跑一趟医院,完全可以给表嫂电话咨询一下,什么症状啊,吃点什么药啊,很多小毛病就搞定了。”
“而且真要是去医院的话,哪家医院比较好,需要做什么检查,表嫂也比较清楚,就算不清楚,问问自己的同事同学就搞定了。”豆豆说。带着对医护工作者的“滤镜”,豆豆也成为了一名护士。
等到自己成为护士以后,豆豆才听说一个说法:护士属于“三不娶”。
“需要我们帮助的时候喊我们天使,病好了又说我们‘三不娶’!”豆豆说。
抱怨归抱怨,豆豆也知道为啥会有人这么说。据豆豆介绍,大多数情况下,她们的上班时间和一般人不一样,别人还没醒来,她们已经上班去了;别人刚刚准备去上班,她们下夜班才刚回家。
“我们基本没有连贯的假期,过年只有两三天假,而且是错开的,这种情况非常常见。平时我们也没有特别固定的假期,多数情况下都是需要和同事调休,别说二人世界了!自个都成问题。”豆豆说。
疫情到来后,医护人员更是过得没日没夜。动不动就是抽调,动不动就是演练。豆豆这才明白:“能多照顾家人一点,确实是护士的好处,但也是唯一的好处了。”
“我也想画着妆去谈恋爱,去逛街。可我现在成天戴着口罩,全副武装,轮班熬夜,脸都沧桑了。”
“你们出来玩的时候,我在上班,你们上班的时候还不准我休息啊!别老问我上班时间,也差不多是8小时的社畜!”Adi说,她是一名DJ。
下午4点多,Adi迷迷糊糊醒过来,草草化了下淡妆,打车前往上班点。打卡时间一般是下午5:30-6:30,台修和领舞一般会早到。疫情期间,每天都会有人查岗,口罩、手套、空气净化器是出入场的必备三件套。刚刚打扫完的场子,还有消毒水的味道。
下午5:40,Adi接到当晚要排演的曲目。照着曲目在台修的帮助下完成曲目排练,结束后Adi会去蹭领舞的化妆间补个妆,开始一晚上的忙碌。
晚上十点,客人陆陆续续进场,刺耳的音乐划破耳膜,劲歌热舞、烟火烧烤、推杯换盏……摇曳的灯光舞池中“带节奏”的Adi,随着聚光灯的闪动,成为舞台的焦点。
表演并不是工作的全部,Adi随时遇到临时加演,就得“加班”,还需要与客户应酬。除了昼夜颠倒,她的打卡、绩效、KPI、销售业绩等等工作目标与其他职业别无二致。
许多人对夜场工作有着很大的误解,要么认为那里灯红酒绿,是“高收入高消费”的代表,里面的工作人员一定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永远活力十足;要么认为那个环境充满了酒精、躁动、推杯换盏,所以工作人员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消费者去那里寻求放松,工作人员去,则是在谋生路。谋生路的事,看似行行不一样,但细想起来,行行也差不多。
“我就一普通女孩,打碟是我的兴趣爱好,我也热爱我的工作,我们都一样的哦!”Adi说。她知道,许多人以为夜场里的女孩不是好女孩,可是并非每个夜场里的女孩愿意都把自己和夜场捆绑到一起。她们只是来打卡,工作,挣钱,然后回家。
“在夜店我们和在外面没有区别。戴着口罩,跟所有人,都只有半张脸的交情。”
网上常有这样的段子:“殡仪馆招聘夜班巡逻,日工资1000”,不少网友在下方留言,给这个钱!别说巡逻,尸体跑了我都能给你扛回来!
“根本就没有这么好,”老和说,他是丽江殡仪馆的入殓师:“我们的工资是财政固定支出,怎么可能这么多。”
19年热播的纪录片《青年入殓师》,讲述了一批进入殡葬行业的年轻人,让大多数人看到这份神秘职业背后的辛酸。
“每天都三点多才睡下、头发也掉得也差不多了……”这是纪录片里主角江涵的自述。
但在殡仪馆实际看到听到的远比纪录片来得更加真实和残酷,“你要同时经受生理和心理的高压冲击。”老和说:“丽江人对于逝者的仪表是很注重的。”老和说。作为一个入殓师,他不仅要做好手头点滴的工作,还要随时牢记工作的目的:让逝者得以安息,让生者得以安慰。
“一般正常死亡的人,简单整理妆容就可以,或是脸上有伤疤的,可以在缝补后用药剂掩盖。但那些非正常死亡的人比如车祸、溺亡等,他们大多都是面目全非,需要精心化妆,恢复生前的样子,这是对活着的人的安慰。”
“化妆之前,要先仔细观察遗体,才知道我们需要做些什么。”老和说,给逝者化妆的基本步骤跟平常女孩子自己化妆差不多,打底色、描眉、涂腮红,有时还会喷点花露水……只是需要操作者更多的勇气。
“在化妆过程中,也会有因为肌肉反应逝者睁眼的情况,但是你放下枕头或者抬抬头,眼睛就会闭上。”老和一边讲,一边整理着工具,看着不一会儿就摆满桌子的工具,仿佛看到了这些工具下,一个个逝者最后安详的妆容。
许多人说起殡仪馆工作,总有两种误解:要么以为这份工作神秘刺激甚至“恐怖”,要么以为收入极高。其实,殡葬行业的工作人员,都只是普普通通的人,谋求一份普通的、力所能及的、能养家糊口的工作。特别之处在于,他们总是安慰着逝者亲人们的痛哭流涕,体味着人生无常。
说回来,有哪份工作十全十美?哪份工作不需要面对或多或少的误解?愿我们都能对他人的处境有更多的理解,也愿每个人面对自己所选的道路,有一份热、发一分光,无所谓高低、无所谓贵贱,不悔初心,前路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