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 视觉中国
列车在鹰厦线上飞驰,中午从漳州上车,快到闽西山区时,天色已晚。春运,车厢里很满,好不容易抢到了硬卧票,28小时后到南京。
爱人在摩挲着一根拐杖,用各种型号的弹壳焊接而成的拐杖,锃亮的铜,上粗下窄,握手处也是两枚大弹壳,非常称手,最下端用橡胶皮做了个头,防滑。这是给他奶奶做的拐杖,奶奶80多岁了。
夜深了,旅客们各种睡姿、各种鼾声,伴随着车轮滚过铁轨有节奏的哐当声。车厢里很静,但我毫无睡意,窗外,闽西赣南的群山,一会拥我入怀,一会又被火车无奈地甩开去。
闽、赣、浙、苏, 山一程,水一程,两个白天一个黑夜,终于到了南京。拖着行李,裹着幼子,在人山人海的车站中挤进挤出。费劲地坐上回家的长途客车,拥挤的春运人潮没有打消我们回家过年的执念,太久没有看到亲人了!
汽车终于在村口的马路边停下,离家只有不到一里路了,幼子似乎也认出这是他熟悉的地方,一路上的拥挤嘈杂让他一直蹙着眉头,晕车呕吐的不适、密闭的空间限制了他好动的天性,这会他脚一沾地,立马生龙活虎起来。挤丢了一只鞋的双脚踏上熟悉的土地,他立马欢快得像一只小马驹,向家里奔去。
我跟爱人拖着大包小包,略有些狼狈地走在乡间小道上。有乡邻从身边走过,大声打着招呼,“大军啊,回来啦!回来过年啦,好啊好啊!”爱人非常有礼貌地回应着,“叔叔好啊,回来了回来了!”我亦是笑,离开故土大半年,这会,田边的土疙瘩也是这么亲切。
幼子已经甩开我们一截路,在前头兴奋地奔跑着,小嘴巴大喊“爷爷奶奶,太太……”
太太,即是他的太奶奶,这时的太奶,已经走在村口迎着北风眺望,那是她思念了快一年的孙子、重孙子,回来了……老人满是褶皱的脸上,分明有一行浊泪在沟壑中流淌,急忙答应着重孙子一叠声的“太太……太太……” 疾行两步,捉住了幼子的小手,俯下身,仿佛她抚摸着的,不是重孙子的小脑袋,是她一年中所有的期盼跟想念,让她触摸到了。
我也是鼻子在发酸,应该是风大的缘故,有泪水在眼角飞……
家在村中央,回家要经过半个村庄,每一个人见到我们,都是满脸笑容地在问候,“大军回来了啦!回来了好啊!” “今年的假长不长啊?你奶奶可天天念叨你们啊!”
对戍边的军人来说,一句乡音、一碗家里的饭菜、家里每一位亲人……都是心底最柔软处的牵挂。
隔壁婶婶端来了她今天才做好的糯米粉团子,知道爱人在外面吃不到这口,特意把三种馅料的都拿全了,萝卜丝的是尖头的,豆沙馅外皮是绿色的,圆头的是青菜馅的……公婆在厨房里忙碌,热气跟油烟把厨房蒸腾得看不清人影,我们进厨房问候过父母,又忙着回堂屋跟来看望的叔伯兄弟们说话。
爱人把闽南的特产摆了一桌子,烟散了一圈又一圈,这时候,我怎么觉得行李不重啊,特产还是带少了。
晚上,弟妹们下班到家,全家吃起了团圆饭,不要觉得不自在,旁边还会端着碗站几位邻居,有空位还会招呼邻居上桌,千里万里地回家,不就是喜欢这种被亲情环绕的滋味么!
一旁的太奶早已忘记吃饭,只跟她三岁的重孙子一起,坐在大门口的小板凳上,唠起了只有他们两个人懂的家常。
张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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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秦小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