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是在2023年的八月初,暑假我和一家人在去西藏旅游的途中。

西藏是世界屋脊,有离天最近的地方、离神灵最近的地方之说,我一直心向往之。之所以选择暑假,是因为可以和孩子们一起避开工作、上学时间,带着爱人、女儿、儿子、外孙、孙子同游,一行六人浩浩荡荡,做一次虔诚长旅奔赴。

中途从成都机场转机,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让我不由自主写下这段文字。

在成都天府机场安检过后,五岁的孙子突然肚子疼起来,一度疼的捂住肚子弯着身子脸色蜡黄,问之则不明就里。马上就要登机了,一家人各有所重,我主要照顾孙子,一时不知所措,既担心又慌乱起来。

正在我举棋不定看是否需要领他到候机厅急诊室的时候,孙子突然一脸凝重地说,爷爷,我把臭臭拉到裤子里啦!

天呐!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绷紧的心终于松弛下来:还有这个时候孙子拉一裤子屎更让人轻松的事吗?不就是一裤子便便吗?只要不是病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马上把他领到就近的卫生间,先把灌满便便的鞋子、袜子、裤子都褪下放到一边,再把他安置到蹲便池上,接着用卫生纸给他先粗后细地擦拭起来。前时给他褪裤子时不小心让溢出的便便流了一地,我怕影响公共场所卫生,就急不择器纸手并用把地上的污秽弄到便池里。当奶奶爷爷的都常说,小孩的粑粑不臭,确实不假,当时急燥之下我还真没体会出脏臭来。

当这一切给他处理干净,飞机马上就要关闭仓门了,我拉着一路裸奔的孙子在候车厅飞跑的景象惊呆一众客旅,永远定格在我美好的记忆里。

平时我工作一直比较忙,无论孩子、孙子我都没多少看顾过,更很少给他(她)们擦屎把尿,这一次也算是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吧。想到这还真有些温馨起来。

爱孩子是天道,自然之道。在自然界中,所有的生物,无论进化快的恒温动物还是进化慢的冷血动物,爱都是天然的下倾的基因里面传承的,爱孩子是母鸡也会的事,这种爱道也是自然界的生物存续繁衍之道。

那么在自然之道之外,作为唯一文明起来的生物,人还有其他独特的区别于其他生物的爱道吗?

我由此想起了另一件发生在母亲身上的事。

一天我正在客厅里闲坐,突然听见母亲在她的房间里焦急地唤我的乳名。母亲已九十岁了,小脚,再加上年事已高,生活一直在半自理状态。我急忙跑去她的房间,发现她已经大便失控,人站在床下,提着半褪的裤子,羞怯满面,床上床下被子褥子上衣下衣抹擦的到处都是…。我吃惊之下突然泪眼朦胧起来,她已到了我们要把她像孩子一样看护了。这天也巧,家里就我和母亲两人,我先把她抱到卫生间里,给她冲洗干净,换上衣服,然后把污染了被褥、衣服、地面再一点一点地收拾干净,同时还时不时地东一搭西一搭地跟她唠些话,怕她情绪上过不去自责和尴尬。平时侍候母亲的事是很少用我的,妻子是农家学子出身,传统型的,家教敦厚,秉性纯良,凡事体谅且贤淑,任劳任怨,把孝道看成是很自然的事,父母跟前再脏再累的活都很少支派我,也很少攀推他人。这一次偶发事件也算是上天给我的一次补偿机会吧。

记得有一次我去北京出差,在京的一位老友夫妻之间正闹着矛盾,双方争执不下都揪着我评评道理。原来是老友的母亲已八十多岁生活不能自理了,如厕洗澡时需要人照顾,老哥也是大孝之人,但囿于性别不愿意现场随侍,嫂子一人之力又难以胜任,为此争吵不止一次了。我跟老友说,圣人说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们本身就是父母身体的一部分,现在他们需要我们了,还有什么需要回避的呢。老友醍然醒悟,惭愧不已,从此事孝不避,承尽人伦之义。

若从生物进化上认真考究,孝道即人道,反哺父母逆向施爱是只有人类才会有的,其它动物都不会有。鸦有反哺义、羊有跪乳恩只是道学家的牵强附会而已。人类文明之后和其他动物很明显的区别,就是逐渐告别丛林法则弱肉强食,同类相扶、赡养老者、悯助弱者,共同促进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和谐。连孝道也没有的人,是一种逆向退化,几与一般动物无异,过份了的,老百姓常骂之禽兽不如。

说到便便的话题,又想起来母亲常说起我小时候的事。我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和全国的大形势一样,家里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母亲持家时艰既没时间脾气也燥,而我又偏偏几岁了还经常拉裤子,尤其是冬天,衣服又少,裤子一见屎尿就冻成冰片,为此没少挨了母亲的打,我甚至能想像出母亲边打边骂边从我裤子里用手掏便便的情境,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母亲还经常边心疼边义愤填膺地数说:为什么穿漏裆裤还要站着拉?为什么要专拣做饭的时候拉,害的人一手拿勺子一手掏粪?母亲还说最后把我打的一到有便便的时候便眼直直地看着她,不知道拉还是不拉,不知道应该站着拉还是蹲着拉,傻子一般,可怜兮兮的。每说到这里,母亲总一边心酸一边庆幸地说,好歹没打傻啊,要不就上不了大学了。

我肯定记不起当时的情境了,不然也不会给母亲添那么多的乱子,现在听着母亲讲述,就像听着讲别人的故事,也跟着吃吃地笑。连母亲爱孩子这样的天道都扭曲了的时候,那是个什么样的生存环境啊。现在时代变了,生活好了,孩子又少条件又好,一圈子大人围着一两个小孩子转,已很少再见到把便便拉在裤子里了,很少再见到因把便便拉在裤子里被打得眼直直的孩子了,这次把孙子成都机场的小插曲记录下来,等他长大后要好好羞他一羞。(李英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