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喜欢去山林,尤喜欢山中拾秋,喜悦自得。
黄茅尖,属千里岗山脉,但凡称“尖”的山林,大都林深叶茂,“野”味十足。周六,阳光正好,秋风不燥,一行四人,穿行在黄茅尖的山路上,和一个个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山果果不期而遇,或迎面相视,或跳入怀中,或脚底相逢……有野果挂枝,有野果恰恰滚落,有野果静静躺在山道上,落叶给它盖上一层厚厚的被子。
图 | 视觉中国
我们往密林深处钻,没走几步,嘭,一个毛刺球擦肩而落,定睛瞅,是微微炸开的栗苞,豁开一小口,露出灰白色针尖头。“是金栗子呢!”同行的小付是山里人,一眼辨出这是栗子中的上品——金栗,金栗也叫锥栗。小付小心用手掰开栗苞,一枚玲珑的栗子顺势滚了出来,圆锥形,棕色油亮。抬眼一看,坡上一棵高大苍老的栗树,枝头树叶已落大半,枝上叮叮当当挂着零星毛刺球。“栗树如同野人”,德富芦花在他的散文集《自然与人生》里专门写栗树,用了形象生动的比喻。栗树的确是粗莽各色的,春天开出“奇臭无比”的花,秋日结“带刺球果”,着“厚厚盔甲”,“丢盔弃甲”,可得“甜美之心”。剥一颗锥栗,将浅黄色的栗果扔进嘴里,粉糯糯、甜滋滋,回甘无限。
一边嚼着栗子,一边用登山杖拨开厚厚落叶,早些熟落的锥栗呈现眼前,有的是半开口子的栗苞,有的是裸露的光滑油亮的果子,三三两两挨在一起,俯拾皆是。半开口子的栗苞已经不去理会了,专拾脱壳而出的裸果,登山杖哗啦啦掀开一层树叶,拾一层落果,我们的裤兜里塞满颗粒饱满的锥栗,那个自得啊,无以言说。
山中秋实,目不暇接。
苦槠在山中是寻常物,结果多,果熟纷纷落,滚在山道上,到处都是。苦槠形似榛子,和锥栗一样坚硬,是松鼠过冬的粮。苦槠可加工成苦槠豆腐,是舌尖上的美味。
山道旁,东一棵西一棵的油茶树,挂满一颗颗圆溜溜的山茶果,让人惊讶的是,紧挨着山茶果的旁边盛开着玉白的花朵,果已熟,花正开,是谓“抱子怀胎”。一颗山茶果,从开花到果熟足足需要十五个月,剥出的山茶果实可用来榨油。此时,正是山茶果采摘季,山农门前摊晒着褐色山茶果,过不了几天,山下村庄的木榨坊会飘出山茶油奇异的香味。
沿着山道继续前行,除了栗子、苦槠、橡子等树上长的坚果,目光随意一撩,葛蔓、斑茅、荆棘丛里,高粱泡的藤四处蔓延,如红玛瑙似的攒珠串,晶莹剔透,一串串密集垂挂着,如一面珠帘。高粱泡是鸟雀美味的浆果,当然也是我的,摘下一串,一颗颗吃,心安理得享受大自然的馈赠。
一路捡拾山果,不知不觉登上黄茅尖的尖尖顶,海拨1388米。遍地芭茅,举着高过头顶的米白色花穗。芭茅的果实也成熟了吧,巧妙藏在羽状花穗里。聪明的芭茅籽披一件绒绒的外衣,借风的翅膀,出发流浪,然后,和蒲公英一样随遇而安。“此心安处是吾乡”才是生命最大的坦然。
下山,身上沾满灰白的芭茅籽,手中拎着半袋苦槠,裤兜里揣着鼓鼓囊囊的锥栗,眼眸里盛满秋景秋韵。林中松鼠嗖嗖窜来窜去,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在山中拾秋?一只拖着长长尾巴的山雉鸡,“嘎嘎”从头顶飞过,也许是不满我刚刚采食高粱泡的吃相,也许是急着赶赴另一场秋果盛宴。
秋意浓,秋果熟,山中拾秋,时光缓慢,我们内心丰盈,满载而归。
缪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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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秦小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