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篇流传了千年的神话故事冲上多个平台的热搜。起因是有小学生质疑课本里的牛郎织女，“牛郎很好色，拿别人衣服就算了，还偷窥别人洗澡”。

那么，网友讨论的这个情况属实吗？宁波的小学课本是否也用同一教材？当学生在课上提出疑问，老师如何回答？围绕这些问题，记者做了走访调查。

现在的小学生是“细节控”

敢于质疑民间故事的桥段和台词

这个话题有多火？数据显示，“小学生质疑课本里的牛郎织女”的话题曾在12月6日晚冲到微博热搜榜第3名，截至11日记者发稿，相关话题阅读量达到700万。同时，该话题在12月7日晚冲到知乎热搜榜第1名，截至目前，相关问题阅读量超过399万，跟帖回复超过1300条。

该话题在网络引发热议的截图。

此次引发热议的《牛郎织女》一文，选自教育部统编版（以下简称“部编版”）语文五年级上册“民间故事”单元，而宁波小学使用的也是这套教材。

在课文中，牛郎父母双亡，被哥嫂欺负，没分得家产，只和一头老牛相依为命。有一天，老牛突然开口说话：“明天黄昏时候会有些仙女在湖里洗澡……你要捡起那件粉红色的纱衣，跑到树林里等着，跟你要衣裳的那个仙女就是你的妻子。”次日，牛郎欣然前往。

就是这样一个经典神话故事，21世纪的小学生不想全盘“买单”。

海曙外国语学校（青林湾校区）的袁洁老师正好教的是五年级学生。有意思的是，在上这堂课的时候，她还真碰到了这个难题。孩子们对课文中部分桥段和台词不理解，提出的问题五花八门。

“织女在天上也干活，到了人间还是纺织，那为什么在人间心甘情愿呢？”

“牛郎既然如此善良，为什么老牛让他拿别人的衣服，他就去拿了呢？这要是放现在，不就是‘流氓’吗？”

“织女这么快就答应了跟牛郎结婚，是不是太草率了呢……”

面对种种质疑声，袁洁老师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记者随后做了个微调查，共有25位小学语文老师参与。其中，6位老师表示碰到过学生在课堂上公然质疑课本内容，4位老师听到过同学之间聊起相关话题，剩下的老师则“没有这方面的困惑”。从数据看，这样的情况是小概率事件，但也确实真实存在。

面对“挑不出毛病”的难题

老师各出奇招

其实，学生质疑传统文化故事，这样的话题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今年10月，就有小朋友听了《铁杵磨成针》的故事后，对于一些常识性的问题提出疑问：

“我不信李白那么蠢……”

“老师，这么粗的铁棒磨成一根针，不是浪费吗？老奶奶完全可以把铁棒卖了，然后到商店里去买针。”

也有孩子质疑鹬蚌相争的故事：“蚌的肉被鸟嘴夹住，蚌又用壳把鸟嘴反夹住，它们是怎么开口说话的？”

面对这样的难题，老师如何处理？当时，袁洁老师的做法是摒弃“一言堂”，鼓励孩子们带着这些疑问进行讨论。

课文中的《牛郎织女》部分桥段。

在讨论中，有的孩子说，牛郎之所以拿走衣服，是为了留住织女，愚笨木讷的他没有找到好的方法。也有的孩子认为，织女在答应留下来做牛郎的妻子前，也是有思考的。她跟牛郎交谈中，发现对方是一个淳朴善良的人，看对眼，彼此喜欢了。

“孩子在激烈的讨论中给出的答案基本是正面的。大家一致认为：牛郎勤劳善良、织女自由勇敢，本心向善，眼明心清。”袁洁老师说。而她也是顺着孩子们的观点，一方面弘扬中国传统文化，普及我国的传统节日“七夕”等知识，同时也为孩子们从小树立正确的婚姻观和家庭观。

余姚市第二实验小学五年级语文教师兼班主任王亚芬，也在自己班级里上过这篇课本。文中没有描述牛郎偷窥别人洗澡的内容，只提到拿了衣服。

“暑假里我已经让学生读了《非洲民间故事》《欧洲民间故事》《中国民间故事》，学生们都知道这类故事情节充满幻想，有很多超自然的、异想天开的地方。”王亚芬老师表示，尽管牛郎拿织女衣服的这个细节，班里学生没有提出疑义，但如果真有学生来问，自己会从民间故事的特点去解释，那些看似虚构、夸张的情节或角色，只是为了增加故事的紧张感和吸引力。她还会补充一下故事中的“老牛”资料，传说它是天上的金牛星转世，知道天机，为了帮助牛郎才出了这个主意。

余姚市第一实验小学的语文老师吕操，也会在教学中鼓励学生对民间故事进行适当创编，如《牛郎织女》教学中，激发学生展开想象：牛郎和织女第一次相见时的场景是怎样的？《孟姜女哭长城》中，孟姜女在寻夫途中会经历些什么？学生通过画面的想象及创编，感受人物的鲜明特色，领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魅力。

可以看到，老师们对待学生的质疑，都是保持开放和乐于接受的态度。

专家

别让你的“经验”扼杀了孩子

鼓励他们合理“撒野”

宁波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宁波教育学院）副教授张蕾长期关注孩子身心发展。她提到，由于远古时代生产力水平很低，人们不能科学地解释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会借助奇特、大胆、合理的想象把自然界拟人化，创造一个个神话故事。同样，寓言故事、成语谚语故事也都来源于民间，也是历史早期的作品，寄托了人们对美好幸福生活的积极追求。

不难发现，这些故事往往倾向于表达一个集中而明确的主题，例如“牛郎织女”是想告诉大家善良的人们会赢得好的回报；“铁杵磨成针”是想倡导大家要持之以恒等。如果一边揪着神话传说和民间故事中不合理之处不放，另一边又抱怨语文教材内容枯燥、文化内涵不够，也是矛盾的。

张蕾建议，作为老师，首先不应该简单地将学生的质疑声视为捣乱。我们可以引导孩子们了解不同的文学作品的特征与讲述手法，以当时的时代背景去看当时的事，了解故事的背后“为什么是这样”。就像第一次用石斧的原始人、试图用火箭飞天的万户、坠机差点摔死的奥维尔·莱特等，以现代目光来看，他们的行为可能很傻，却在当时开创了历史。

其次，当孩子提出疑义的时候，正好说明他们在独立思考、努力表达自我。老师要站在这个时代孩子的角度，不断为孩子创造优良的成长环境，鼓励他们勤思考、勤发问、勤解答，不知不觉中明白“质疑”“辩论”是特别好的学习方式。

毕竟时代在进步，总是拿自己的经验和论断去“主宰”孩子的想法，已经行不通了。教育孩子，一定要让他们的思维在广阔的知识空间合理“撒野”，哪怕遭遇“乌云雷电”，也会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