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但真正意义上有年味的是从腊月二十三开始，因为这一天就叫“小年”，也是祭灶官（灶王爷）的日子。
这天早晨，母亲张罗家人吃完早饭，开始做灶饼。
当然，母亲在前一天晚已经搅了一大盆酵头子（发面），吃早饭前用发酵好的酵头子在案板上调好一堆发面团，上面用塑料和厚实的布单子盖好，等面再次发酵。准备工作做的差不多后，母亲会让我们烧火，她开始将发面揉光滑，摊成一张约半公分厚的圆饼，然后浇上菜籽油，撒上碧绿的香豆粉，用手将油和香豆粉摸均匀，再紧紧卷起来，按照约两寸长切开，将切口一面做底一个个放在底下撒了一层薄薄面的案板上；接着再擀一个小圆饼，轻轻在小圆饼上切出横竖整齐划一的小方块，就像一个个向日葵花似得，然后覆盖在切好的灶饼上。这时我们的水也已经烧开了，母亲将提前预热的蒸笼从锅上拿下来，麻利地将一个个灶饼用双手团一团聚拢一下，迅速放入蒸笼内，然后将蒸笼放在锅上，盖好蒸笼盖子，接着快速做第二扇蒸笼内的灶饼，等第二扇灶饼做好要放在第一扇蒸笼上时，第一扇内的灶饼已经开始变大，原先有间隙的灶饼开始互相挤在一起。等母亲把四扇蒸笼的灶饼做好一层层紧扣着摞一起，然后在笼盖上压上锅盖，再在锅盖上压一些重一点的东西，目的是将四扇蒸笼紧紧地合在一起防止走风漏气，影响蒸出来的灶饼形状。等一切收拾停当，就在灶台上一个里面有油菜籽的小碗中燃一株香，开始计时，等香燃尽时，蒸笼内的灶饼也就熟了。
由于灶饼比一般馒头扁又大，所以蒸的时间也比较长，而且灶火必须烧的更旺一些，防止火势弱而做成“流火”馍馍。因此，从第一扇蒸笼上锅开始，母亲会要求我们加大火势，尽量把风箱拉长拉足要匀速，不要短平快。虽然家里的风箱不像铁匠铺里的大风箱两根拉杆又高又大，可以站着拉，但为了与灶台般配，同时考虑风力大小，一般人家都会把风箱做成尽量大，高低略比灶台矮十公分左右，长短和灶台差不多，出风口与灶台的进风眼对好后，在风箱上压两块大方砖，这样拉风箱时比较稳定，不会跟着拉杆前后窜。
通常大人们烧火都是火势均匀基本稳定，而我们娃娃们力气不足胳膊短够不着，所以往往是双手顾着拉风箱，就会忘了向灶膛内添加木柴，如果只是添木柴，没有风箱鼓风，火势就变弱了。因此，每次蒸馍馍烧火时搞得我们手忙脚乱满头大汗，眼巴巴望着母亲把案板收拾清楚后赶快来替换我们，如果母亲还有别的事要做，中间也要找理由休息一下。
上小学时我和哥哥倆人一起烧火，一个人双手拉风箱，一个人添加木柴，当然添加木柴要轻松些，为了公平说好每人拉风箱的次数，然后更换，一般都是以拉送风箱杆一个来回为一次，每人拉100次后换人继续。等一株香燃尽了，灶台内的火就可以小一些，大约再用小火蒸十分钟左右，就可以起笼了。笼盖一拿起来，热腾腾的气带着馍馍的香味一下子填满了整个厨房，蒸笼内的灶饼一个个长胖了挤在一起，灶饼上面做的花纹清晰可见棱角分明，有些已经裂开了口，里面一层层绿白相间。
为什么要将灶饼做成向日葵花形状？母亲也不知道，母亲的母亲就是这样教她们这样子做灶饼。母亲赶紧将四扇蒸笼从锅上拿开放到案板上，不顾手烫从蒸笼里拿出一个灶饼放在案板上，麻利地一个个挪动蒸笼内的其他灶饼，防止灶饼粘笼。我们这时就可以把母亲拿出来的灶饼掰开了吃，虽然有些烫手，但经不住灶饼散发出的香气四溢的诱惑，一面掰一小块放入嘴里，一面噗噗噗吹着手里的灶饼。
刚出笼的灶饼味道比凉的好吃，因此，母亲怕我们吃多，只容许俩人掰开吃一个灶饼。其实一个直径约15厘米高约10厘米的灶饼足够两个孩子吃，当然也有人家做的灶饼比较小，似普通馒头大小一般，那属于例外袖珍型的。
晚上家人吃过晚饭后，母亲就把厨房收拾干净，把灶台擦洗一边，把不用的碗碟收拾到碗柜里。大概九点左右，父亲在一个碗里调一疙瘩面，开始捏面灯。父亲在手里来回拿捏面团，一会儿功夫就捏成了一个底座圆形上面呈四边形的面灯，接着在火柴棍上匀称地缠上棉花，一个灯芯也就做成了，然后插入面灯中间，均匀地从灯芯上向下浇菜籽油，直到把四边形面灯添满油。此时母亲已经把厨房收拾完毕，除去灶台里多余的柴草等杂物，将精心挑选的八个灶饼盛在一个长方形大红漆色的木头盘子里，放在供奉灶王爷前面的柜上，再找一些糖枣儿花生放在一个小碟子里，连同面灯和插香的小碗一起摆放在灶王爷前。父亲先把面灯点亮，然后取三根香燃着拿在手里，点燃三张黄表纸，等黄表纸燃尽，带着我们高举着冒烟的香进行三跪九叩嘴里念念有词，大概是请灶王爷上天后多美言几句，继续保佑全家幸福安康五谷丰登之类，热后把香恭恭敬敬插在香碗里。
小时候家里的灶王爷图像和庙里菩萨像一般的一张画，后来变成塑料画色彩更鲜艳，两边是一副对联，上联是“上天言好事”，下联是“下界保平安”，横联是“一家之主”。
腊月二十三这天午夜，所有人家的灶王爷都要踏上燃着的香烟徐徐升天，带着对这一家人的监督成果奔向天宫向玉帝进行述职，大概满天都是上天述职的灶王爷们，大家在半空中相遇互相拱手作揖打招呼“述职去？”“述职去！”好不热闹。
等到腊月三十除夕夜，家家户户再把灶王爷接回家中供奉，中间的六天时间人们可以趁灶王爷不在家打扫屋子、宰年猪、炸麻花等随便任性。不过玉帝的办公效率挺高，六天多时间就把少说也有上亿的灶王爷们的述职工作搞完，然后再打发灶王爷们下界继续履职尽责。
2023年1月12日
唐石，青海贵德人，供职于铁路系统，喜欢文学，享受文学，文字散见于省内外报刊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