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三个元素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①。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②。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③。

—— 《陈风·月出》

【注解】

① 佼人：美人，丽人，娇美之人。僚（ｌｉáｏ）：与下文“懰（ｌｉǔ）”“燎”，都是指美好的样子。舒：从容悠闲。窈纠（ｙǎｏｊｉǎｏ）：与下文“忧（ｙǒｕ）受”“夭绍”，都是形容女子行动时的身段美。劳心：心动的样子。悄：“悄然而悲”之“悄”，忧愁。

② 慅（ｃǎｏ）：忧愁。

③ 惨（ｃǎｏ）：忧愁。

【释文】

月亮出来明晃晃啊，那个美人真漂亮啊。步履款款身苗条啊，我的心儿扑扑跳啊。

这是《诗经》中最美的诗。假如那个谢太傅问我， 《诗经》中哪一篇最美，我一定回答说这一篇。

我们的内心本来是平静的，为什么突然变得伤感？因为，在平常、平静与不经意间，我们突然被不期而遇的美灼伤。我们可能只是无意中向窗外的月夜一瞥，却看见了如此美丽的一幕。美，尤其是令我们心跳的美，总是让我们意识到自己的卑微、自己的局限、自己的无奈。实际上，美是一种没有峭壁的高度，她不压迫我们，但仍让我们仰望；她温暖、柔和，并不刺戳我们，但我们仍然受伤；她如此接近我们，却又如此远离我们；她如此垂顾我们，却又如此弃绝我们。这个美丽的女子，她只是月夜的一部分，或者说，月夜是她的一部分，她与月已经构成了圆满，我们已无缘得预其间；但她如皎月泻辉般辐射出来的美，还是灼伤了我们的心。我们的这颗心，最不能承受的，就是美。

这澄澈圆融的境界里，我们能介入其中的，不，能奉献与之的，也只是这颗怦怦的心……

明月、美人和我们的心，是这首诗的三个主要意象。抓住这三个意象，抓住的就不仅是这首诗，而是整个意境、整个世界。——自然、美人和我们，天堂也只要这三个元素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