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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余亮:紧握“粗壮的笔”挖掘命运

日期: 来源:民进网收集编辑:民进网

庞余亮

  “沿着史可法路向东,在市工艺美术公司折向南,是扬州最老的一条路——国庆路。我去国庆路新华书店总是步行着去,那时候我刚刚爱上了写诗……”这是1984年在扬州念师范时的庞余亮,一个个周末,他用从自己牙缝里挤出来的钱去买书。

  “早晨步行30分钟上班,晚上再步行30分钟回家,两个30分钟,微信运动的步数正好超过了10000步。”2023年,第八届鲁迅文学奖获得者庞余亮每天步行去靖江市政协上班,他爱在途中用手机拍摄路边的植物:榉树、朴树、香樟、银杏、乌桕、法桐……他像老朋友一样与不同季节的它们“交谈”。

  几十年来,庞余亮的夜晚则几乎是相似的,在台灯下伏案:阅读,写作。

  2023年11月25日,来自英国、加拿大、新西兰等国的五位作家赴兴化开展文学交流,作为泰州市文联主席,兴化人庞余亮充当“地陪”,带领外国作家们兴致勃勃地游览了兴化古城区。晚上,五位外国作家和五位本土作家围绕“文学的可能与自我深化”对谈,庞余亮又充当了主持人,他引用爱尔兰诗人希尼《挖掘》一诗中的意象作为开场,他说:“中外作家都是用一支‘粗壮的笔’来挖掘生命的。”

  作家庞余亮的“笔”算得上粗壮。因诗歌而与庞余亮相识的作家黑陶,用“溢出诗歌之河,汹涌漫流至文学其他领域的图景”来形容庞余亮激流般旺盛的创作力。

  小个子庞余亮确乎有一股蛮力。无论写“半个父亲”“小先生”,还是写《薄荷》《丑孩》《纸上的忧伤》,他都以一种“挖掘”的姿态去勘探与追问,让笔下的人物“往自己的内心走”,即便是一只小虫子,他也能写出它既老实又狡黠的特质。

  第一行诗

  “雾走了,留下了一颗颗水晶心”——这是17岁的师范生庞余亮写下的第一行诗。

  那时,他还没有学会辨别,只知道热爱,只要是有关诗、散文的书都会想方设法买回来。他花三角一分钱买了《俄苏名家散文选》,他还记得朴素的封面上画着两株白桦。这本79页的散文集收录了屠格涅夫、蒲宁、契诃夫等8位作家的18篇散文。在少年庞余亮眼里,那本小书就是一个蔚蓝的王国,而他自己则是一朵羞怯的矢车菊,他被其中的诗歌之焰缓缓吹动,摇曳不已。他觉得自己写下的第一首诗是“身体不由自主地跨出去的”,而这关键的一步,就是连接普里什文那棵“被砍断的小白桦”树身与树根之间“狭狭的树皮条”。从第一行诗起步,庞余亮诗歌的白桦树在乡村的校园里、在老家的庄稼里、在小城的书店里……在不断勘探存在意义、追问生命价值的过程中日益繁茂、茁壮。

  成为一名乡村教师后,庞余亮一面在教育工作之余对自己进行写作训练,一面开始投稿。他把寄稿件的信封剪掉一个角,然后写上“邮资总付”。寄出后就是等待。学校位于四面环水的兴化沙沟镇,他常常和镇上邮电所的工作人员一起站在码头,等待从县城来的邮包。遇到大雾天气,邮船会来得很晚。迫不及待地,他和邮递员一起拆邮包上的锡封。“那是很快乐的,就像今天的孩子拆盲盒一样。”他说。因为,说不定新来的《诗歌报》《童话报》上会有他的作品,或者新的用稿通知。

  1987年春天,庞余亮的一组诗歌《拔节的季节》在《扬州日报》发表,那是他第一次发表作品,巧合的是那天是他20岁的生日。到了1988年,他的诗歌已先后在《诗刊》《解放军文艺》《青年文学》等刊大量发表,并有诗歌入选中国青年出版社《青年诗选》第二辑。他记得,同一辑中还有海子、骆一禾、汪国真等人的诗。

  2023年出版的《五种疲倦》是庞余亮30年诗歌创作的第一部精选诗集,他在以《眺望忠诚岁月》为题的自序中,深情回顾了自己的第一行诗。

  庞余亮说:“诗歌是一个人的万里江山。”他的文学创作确实是从诗歌起步,并将具有深度和感染力的诗性渗透于散文、小说、童话等不同文体的创作中。他也因此被誉为文学领域的“全能选手”。当别人称赞他“在分行与分段之间,在想象与非虚构之间,在短篇、中篇与长篇之间,快速切换,进退裕如”时,他诚恳地说:“几十年过去了,我发现我最爱的还是诗歌,是我在乡村学校15年的寂寞生活中,熊熊燃烧过的诗歌。”

  最明亮的岁月

  著名作家毕飞宇是庞余亮的兴化同乡,他欣赏庞余亮的观察角度:“永远向着生命当中最活泼、最生动的生命特征。”这种观察角度的形成,也许有天赋的成分,但更多与庞余亮曾经的教师经历有关。庞余亮说:“从一个师范生到一个小先生,我一直有一种渴望长高长大的愿望。这样的愿望就让我拼命在生活中吸取极具生命力的养料。那些最活泼、最生动的东西永远会吸引我。”

  同为江苏籍作家的黑陶曾经去过庞余亮任教的乡村小学,他深切地感到,那里是庞余亮文学世界的上游。庞余亮自己也说:“18岁到33岁,我做乡村教师的15年,才是我人生的黄金岁月,也是我生命中最明亮的岁月。”

  “乡村学校的寂寞实在太庞大了,甚至无边无际。”而这庞大的寂寞和乡村的空旷一起,成为庞余亮文学成长中“最丰沛的营养”。有白天的孩子相伴,有夜晚的煤油灯相伴,有那么多的好书相伴,他感觉自己的寂寞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他喜欢苇岸的《大地上的事情》,于是就以这种笔调写起了发生在他和孩子们身上的故事。在庞余亮的笔下,乡野的孩子,乡野的景物,乡野的人……全部淳朴而灵动,看似散漫的叙写,却往往以幽默的温情、狡黠的诗意击中读者。

  这些写在备课笔记背面的故事凝结成《露珠笔记》,也成为《小先生》的原始素材。最初的素材有50多万字,庞余亮前后花了大约15年时间,将《小先生》打磨成现在的12万字。他说这是15年的乡村教师经历教会他的:“我学会了等待,学会了积累,学会了耐烦,我还学会了尊重文学。”

  2022年,庞余亮的散文集《小先生》获得第八届鲁迅文学奖,被誉为“接续现代以来贤善与性灵的文脉,是一座爱与美的纸上课堂和操场”。

  向生命深处开掘

  父亲去世之后,庞余亮并未为父亲写过什么。又过了几年,在靖江人民公园的门口,他看见一个中风的老人拄着拐杖,就上前扶着他在公园门口转了一圈。在老人的身上他闻到了父亲的气息,因为父亲就是因中风去世的。那天晚上,他开始写《半个父亲在疼》这篇散文。

  自从1989年春天父亲中风,庞余亮就每天伺候父亲。“父亲一辈子都是村庄里的英雄,他中风后被困在身体里,脾气变得更加暴躁。有时用拐杖打人。给他洗澡的时候因为重心不稳他跌了下来,就开始骂,我也跟他对骂。”庞余亮说,父亲中风后的五年里,他与父亲并没有什么感情交流。但是他至今记得,开始写《半个父亲在疼》的那个晚上,敲到“父亲”这个词的时候键盘卡住了,他当时以为是父亲不让他写,后来他发现其实是他用力过猛导致键盘卡住。写完这篇散文,他开始重新体会父亲,理解父亲。

  散文家周晓枫在这篇散文中读到了足够的诚恳,足够的作家的力气。评论家汪政用“震惊”来描述读《半个父亲在疼》时的体验:“亲情似乎若有若无,病痛的苦楚似乎更多存在于家庭与亲人的烦劳甚至不可忍受之中。”对于庞余亮能不惮于世俗眼光将这些坦然写出,他感受到的是作家莫大的勇气。

  在对命运的挖掘中,庞余亮塑造了一个复杂、多意的父亲形象。他说:“其实我们的内心都有一个亡父,亡父在我们的天空中——他俯视着我们……生活之恶总是在人类的围墙上像碎玻璃一样闪烁。”遗忘是我们的大雪,而记忆是大雪下面越冬的小麦。庞余亮相信,写下大雪和“大雪下的小麦”,我们和父亲就不会在茫茫人世中失散。在他看来,这就是写作的力量。

  “在我手指和大拇指中间/那支粗壮的笔躺着。/我要用它去挖掘。”希尼的这句诗足以描述庞余亮写作的姿势:他习惯于紧握手中粗壮的笔,书写疼痛,挖掘命运。

  2000年,庞余亮从老家偏僻的乡村学校迁居至长江边的靖江县城,在当地电视台担任一档法制节目的编导。那5年正是写作《小先生》第一稿的5年。那些年的工作日,他常常奔走在各种案件的现场。他觉得自己因此触摸到了日常生活的另一面,当然更是乡村教师生活的另一面。“做记者那5年的素材,到现在也没有动过,也许以后会写到吧。”他说。

  在《蟹黄汤包的命运谜团》一文中,庞余亮从著名的靖江美食蟹黄汤包,写到吃蟹黄汤包的人,再写到做蟹黄汤包的人。一篇不足2000字的小文章被他写得活色生香,荡气回肠。庞余亮就是这样一个作家,就算是一只蟹黄汤包,他也努力写出它的“命运感”:“我把蒸笼里晃来晃去的蟹黄汤包当成了命运的大纽扣。他(指做蟹黄汤包的师傅)每天都在做命运的大纽扣。我们每天都用嘴巴和牙齿解开命运的大纽扣。”

  对于庞余亮,命运给他的是童年的穷日子,他却用饥饿和孤独给自己做了一对潮湿的翅膀。因此,我们得以在《小先生》中看到“贤善和性灵”,在《小虫子》里捕捉“贤善和性灵”的种子。庞余亮将这些在他童年里闪烁的光亮看作写作对他的奖励,在追溯童年、审视自我的过程中,他愈发理解了自己,也理解了命运。

  (来源:中华读书报,作者:王珺,庞余亮系民进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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