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从巴洛克时期一路走来的古典音乐越来越自我，作为当代的作曲家、意大利人莫里康内的《加布里埃尔的双簧管》怎么就那么易于被大众所接受？

    ■ 吴玫

    几经周折，我要听的2023年首场线下音乐会，定格在了2023年1月4日的“云端音乐会”。

    何谓“云端音乐会”？是在上海朵云书店旗舰店举办的音乐会。上海朵云书店旗舰店，位于上海中心大厦52层。万里无云的大晴天，端坐在上海朵云书店旗舰店里，可能很难感受到自己已上升到伸出手就能揽到一朵云彩的高度；如若是白云悠悠天上飘的日子，在上海朵云书店旗舰店举目四望，就会错觉自己已在腾云驾雾。所以，但凡在那里举办的音乐会和音乐讲座，主办方通常会给予它们一个极富诗意的名称，云端音乐会。

    1月4日下午两点开始的这场音乐会，并不是上海朵云书店的首场音乐会，仅我，就在那里听过著名钢琴家孔祥东弹琴，也在那里听过中国顶级指挥家曹鹏分享过交响乐的趣味。不过，1月4日的这一场，再次让我深切感受到，一旦走进古典音乐城堡，我们要进行的将是一场没有终点的旅行。

    “从巴洛克到二十世纪”，围绕着这一主题，音乐会邀请来自上海交响乐团5位小字辈演奏员分别演奏了法国作曲家勒克莱尔、匈牙利作曲家巴托克、捷克作曲家德沃夏克、奥地利作曲家莫扎特和意大利当代作曲家莫里康内的作品。

    虽然没有明示，这场音乐会的曲目应该是由上海大学音乐学院院长、上海音乐家协会副主席、上海音乐学院教授王勇安排的。这位由少儿节目主持人为人熟知、最终以自己的专业特长成为上海乃至全国最著名的古典音乐导赏者之一的音乐学博士，总是喜欢将自己丰富、扎实的中外音乐史知识融汇在自己的导赏中，哪怕他的听众是一群刚刚接触音乐的学童。

    认真对待每一场导赏的王勇，为“从巴洛克到二十世纪”这场云端音乐会所选曲目，做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排序。“从巴洛克到二十世纪”，顾名思义，活动主办方想通过一场小型音乐会传授给到场的音乐爱好者一个西方古典音乐的发展轮廓。基于这样的思路，决定曲目的演出顺序时通常会以时间为轴线，要么顺叙，要么倒叙。但是，这一场音乐会采用的，却是插叙。

    我们先按照他们生卒年的先后，将被这场音乐会选用的作品的作曲家排个序：勒克莱尔（1697～1764）、莫扎特（1756～1791）、德沃夏克（1841～1904）、巴托克（1881年～1945年）、莫里康内（1928～2020），由此判断他们所代表的古典音乐时期，分别为巴洛克时期、古典主义时期、浪漫主义和民族音乐时期，现代乐派时期和当代。

    按照惯例，这场音乐会曲目的演出顺序，也就一目了然了。可是，我们在1月4日那场云端音乐会上先后听到的音乐却是，勒克莱尔的《e小调双小提琴奏鸣曲》、巴托克的《小提琴二重奏》（选段）、德沃夏克的《C大调弦乐三重奏》、莫扎特的《为两把小提琴和一把大提琴而作的降B大调三重奏》和莫里康内的《加布里埃尔的双簧管》，如以时间轴为标准，这张节目单是混乱的，但细听之下，我们就能揣摩到音乐会主办方、导赏嘉宾王勇的良苦用心。

    上海交响乐团年轻的小提琴演奏者赵允绍和王俊皓演奏完华丽的勒克莱尔的作品后，王勇只让他们停顿了片刻，我们的耳畔便响起了乐句纠结的巴托克的《小提琴二重奏》选段。

    虽然中间隔着古典主义时期和浪漫主义时期，从勒克莱尔到巴托克，时光也不过走了不到200年。在同一场音乐会上让这两位作曲家作品肩并肩的结果是，在场的古典音乐爱好者前所未有地强烈感受到，相对于人类历史，古典音乐只用短短数百年就让自己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借用王勇博士的话来概括，多为宫廷服务的巴托克时期的音乐，为了取悦听众，作曲家在作曲时往往会揣度对方的意愿尽量让作品满足听众。到了巴托克创作灵感勃发的现代乐派时期，写作只为了吐露自己心声的作曲理念，已经蔚然成风。

    有了勒克莱尔与巴托克的比较，在场的音乐爱好者分辨音乐风格的耳朵像是得到了加持，王勇博士又引导我们聆听德沃夏克和莫扎特的作品，虽然这两位作曲家作品的风格之变不如勒克莱尔与巴托克那么强烈，但是，大家频频点头的反映告诉彼此，我们听到了这场音乐会的精彩。

    因为懂得，所以有人不明白了，既然从巴托克时期一路走来的古典音乐越来越自我，作为当代的作曲家、意大利人莫里康内的《加布里埃尔的双簧管》怎么就那么易于被大众所接受？

    人们说起恩尼奥·莫里康内，总习惯说他是电影配乐大师。一生中，莫里康内总共为500多部电影配了乐，其中不乏闻名遐迩的佳片，如《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最佳出价》《海上钢琴师》等等，而《加布里埃尔的双簧管》也是一部电影的音乐，它是电影《教会》中的音乐，是莫里康内专门为双簧管写的一段金灿灿的音乐——莫里康内的音乐何以不像一些当代作曲家的作品那样一时难以入耳？电影，是所有艺术中最善于“讨好”观众的门类，与之相携的音乐，怎么能不取悦电影观众呢？

    中提琴手王冠、低音提琴手钱博文、双簧管演奏家咸正凖以及两位小提琴手赵允绍、王俊皓悉数登台谢幕时，我听到了这场音乐会的弦外之音。

    从2023年开始与上海交响乐团合作的云端音乐会，已经不满足于让前来的音乐爱好者听到一曲美妙的音乐。云端音乐会像是在尝试通过一场场配备了特别专业导赏的音乐会，让音乐爱好者掌握相关的音乐常识，从而慢慢提高自己的音乐素养。这场“从巴洛到二十世纪——云端音乐会”，不就让我们初步了解了古典音乐发展史以及每一个发展时期的音乐特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