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刚是谁?
18年间,这位江苏人,把他创立的一坐一忘云南菜,从北京开到杭州、上海、厦门等8座城市,12家门店。年营收上亿,平均每家店做到月入百万以上。就连美国财政部长抵京第一餐,就去他家吃了4盘见手青!
但,这和丽江又有什么关联?
18年前,1.0版本的一坐一忘叫“回到丽江”。迭代至今,李刚依旧“想要和云南、和丽江发生些什么”。最后,他开出的每家店,都像在那座城市打开了一扇叫“云南”的窗。
这种链接,不只在舌尖上。
还包括:每年三多节、中秋节时,李刚将餐厅变成丽江籍学生在北京的“食堂”;
一坐一忘创立18年间,和丽江古城区职高合作,带着无数丽江古城职高毕业的孩子,那些刻板印象中,“读不成书”的孩子,去到了北上广深等地,获得了不一样的人生成长;
还有将丽江在地的食材,链接城市的表达,让丽江好物,如何不囿于这方天地,去到更广阔的地方;
甚至,李刚比有些丽江人更懂丽江。他会一些东巴文,知道丽江忠义市场的好物在哪儿,他每年都会来几次丽江,和老友把酒言欢,和山河湖海对望,“吸足了养分,继续在路上。”
李刚从不是一个企图心满满的商人,他更像一个艺术家,用近二十年的光阴去和云南靠近,纯粹的,不遗余力的,将云南,四季,变化,风物有关的一切味道,带到城市,让吃饭彻底文艺起来。
走进一坐一忘,你会忘掉烦忧,也会忘不掉云南。
他的这种不慌不忙,和现代社会快速复制、迭代的商业模式相比,无法评断谁好谁坏。
但至少给我们呈现了另一种方向——在审美成为生产力的当下,吃饭这件事,除了填饱肚饿,若能安放灵魂,一样山高水长。
文案:蹦 跶
编辑:杨莉娜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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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闪餐桌,安篮球场
对一坐一忘的采访,从丽江古城职高的篮球场开始。
刚过去的6月,李刚和团队们来云南10天,做了6顿不重复的快闪餐桌。
此前,他将一坐一忘的餐桌,安在了朋友洱海边的彩虹农场;安在了大理喜洲的麦田间;安在寂照庵无数的多肉旁;安在了丽江员工涂涂海拔3000米的九子海家里;也安在了阿六叔的百年老宅中。
彩虹农场
喜洲麦田
寂照庵
九子海
阿六叔百年老宅
收官一站,他选在了古城区职高篮球场上。
抵达时,丽江迎来干旱后的第一场细雨,团队们正将旧书桌从仓库中翻出来,李刚在一旁拿着篮球,抛出一个弧线,正中篮筐。
这很贴合现在他的状态。团队日渐成长,具体事务他早已不太管,但每次的采风,从设计路线,到邀约成员,全程带队,都是他亲自操刀。
这次也不例外,以“在云南在做6顿饭”为主题的快闪餐桌,选在大理丽江。依旧和此前的采风一样,摄影师、品酒师、美食博主——一群有情有趣的人,如约而至。
在丽江则有一些例外。
前来帮忙的,不少是当年在北京读书时,去一坐一忘免费吃过大餐的丽江籍学生们。他们从青葱到不惑,回到丽江后,依旧把李刚当做大哥一样,只要李刚来丽江,他们都会奔赴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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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的边际
这顿饭的初衷,是李刚带着从古城区职高毕业的坐忘师哥师姐们,回到母校,在篮球架下,黑板报旁,和学弟学妹们一起,联手给老师和家长做一顿饭。
从未想过,一顿饭的边际,竟然可以如此之广。
在一坐一忘工作十年又回到丽江的阿霞,带病来了。手上,还戴着住院的登记手环。她说,她一定要来,因为“离开职高和一坐一忘,方知世道险恶。”
一坐一忘员工的父亲来了。李刚邀请他拍照时,肉眼可见的局促,但他依旧是得体的,是开心的,孩子有了好着落的欣慰,跃然脸上。
丽江教育局的领导,丽江各个中学的校长也来了。在这个少了些正式,多了些情绪的餐桌上,古城区职高副校长和婷一边感谢各位校长放心将学生交到职高,一边完成对孩子们再一次托举。她说:“可能这些孩子们一直以来成绩不是很好,但他们不是智商不行,也不是情商不行,只要找到好的方向,他们也能成为太阳发光。”
“我不愿看到你枯萎的模样,我只想看到你眼里的倔强。”一首吉他弹唱的《秋天》把氛围拉满,感动,落泪,情不自禁的拥抱,在那一刻都顺理成章。这一瞬间,不少人看到了职业教育的某种希望,那种注视每一位学生的悲辛与坚韧,何为好的教育的叩问……都在这个无比动人的夜晚,不止流于表象。
餐后,餐桌消失,
球场又成了那个正青春的球场,
兜兜转转,最终什么会留下?
就像李刚在朋友圈写下这句:“又是一顿值得回忆10年的晚餐。”
这样的动容也出现在丽江九子海的山上。
李刚带着团队,将“在云南在做6顿饭”的第四顿安排在海拔2900米的员工涂涂的家里。
那天,涂涂换上了纳西服,快乐得犹如林间的精灵。一边带他们一行人在山中穿梭,一边略微抱歉地说着:“山凹的野花还不斑斓,九个坝子的水还没被填满,后山的菌子还在等雨……”
可那有什么关系?当晚,带进山里的海鲜料理和就地取材的火腿、土豆一样美味;篝火燃起,涂涂的爸爸,跳得比涂涂姐姐出嫁那晚还要开心。
这是李刚心中的一坐一忘。他所追求的,从来不是一顿饭这么简单。
而是,始于一顿饭的时光,却如绕室旅行,忠于心绪翻飞的另一种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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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回到丽江”
他骨子里还是文艺的,理想的。
所以,2004年才会瞒着家人辞职,邀约了几个朋友去开饭店。这样的孤勇,只为圆1993年第一次到云南,就升起的“做一些跟云南相关的事”的梦。
所以,他以门外汉的姿态进入餐饮,亲自到德宏的寨子里召集了一伙骑着机车,染着头发的厨师与服务生到北京,这样的“草台班子”也敢搭台唱戏……
果然,“回到丽江”刚开业就遭到重创。
在云南吃饭,一盘瓜子就能等半天的闲散,显然跟不上加速度的北京。第一天营业,客人爆满,菜却出不来,一团乱麻。客人的催促让没经验的李刚吓得躲进了凉菜间。
开门即凉凉。原本开业当天可以有7000元的营收,只收到700元。客流也一落千丈,沉寂了大概半年的时光。
还好,李刚迅速调整方向,增加纳西族、白族厨师,理顺流程,加强管理,再加上那些年丽江热度一路攀升,互联网兴起,李刚又恰好懂营销,恰好抓住这波红利,餐厅一下就起来了。
但李刚依旧是那个文艺的、理想化的李刚。一年后,他和股东们的经营理念产生分歧,李刚想让餐厅渐渐长成他梦中的模样。无法调和,最后,他从“回到丽江”出来,有了一坐一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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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审美需要互动
那是2006年,一坐一忘落在三里屯附近的小巷,品牌LOGO由李刚手写,窗外,木兰花正在绽放。
这一次,李刚心里有底了。他清楚互联网时代,年轻人心中,好的餐厅应该是怎样?旅游+仪式感的加持,让一坐一忘一年之内,就从北京遍地的涮羊肉和沸腾鱼中杀出重围,年销售额做到千万以上。
“这样的业绩已经算很好了,毕竟2006年客单价还没那么高。”在李刚的讲述中,一坐一忘的成长,就像一部“爽剧”,没有客源和翻台率的焦虑,没有对手的内卷和争抢,一路走来,平顺得异乎寻常。
但在看不到的另一面,李刚其实也有取舍,他放弃了快速复制,连锁上市这些来钱的路径,迈着轻盈细碎的步子,将漫长的时间交付于探索和冒险,交付于用食物与万物通联。最后,成了一坐一忘。
知名美食家、《舌尖上的中国》总顾问陈立老师说过,真正的审美需要互动,厨师跟食材有互动,食材跟环境有互动,食客才会跟美食有互动。
李刚深以为然。他每年用大量的时间带团队一起,保持与云南美食生态的互动,重新审视人与食物的关系,思考美食于人、社会的影响到底是什么,也在其中找寻一种表达方式安置自己……
这些年,他可能前一秒还在北京总餐谋部开会,下一秒就已经在奔赴云南的飞机上。到云南,逛菜市场、吃小店、钻山林、进村寨,都成为他的日常。
他还善于策划,在山林湖泊之间,一次次摆出快闪餐桌,在最美的场景里,用最鲜的当地食材,烹制最野的美食与心情。
这些点滴,集萃成册,变成一坐一忘的美食杂志发行,将纯粹的,云南的,文艺的诗和远方,送至顾客的餐桌上,有的顾客看后,甚至打电话询问是否能每期邮寄。李刚听到这个消息,立马表示:“送!这种客户免费送,多送两本!”誓将中年文艺气进行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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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心柔软且踏实的东西
就这样,13年,13本杂志,印刷量从1本,变成了15000+本,相当于一个专业出版刊物的体量。而如今,这本杂志也从最初的自费,到有品牌致电合作。在被算法捆绑,被时间追赶当下,没想到还有人能,无心插柳柳成荫。
李刚说:“在这个太过趋利的社会,有时候你纯粹地去做一个事情,可能获得的回报反而会超出想象。这是一个慢功夫,要习惯一件一件小事情去积累,甚至最后它会变成一种习惯,团队的习惯,刻在企业的基因里。”
这一路,李刚都不慌不忙地带领团队走向自己认定的事情。
有多少餐饮老板像他这样,一年拓展不到一个店,每个店还都开在不同的城市里;
有多少老板在一帆风顺时,愿意承认品牌老化,愿意出高价请平面设计师,对整体VI进行更新,而不是陷在自我满足里;
他还会常常折腾一些新东西:今年在云南做的6顿饭快闪餐桌,和东边野兽合作推出品牌周边;疫情期间将餐厅打开,不收摊位费做成三里屯最火的市集;不计成本的举办五六十场“菌子有毒”深度交流品鉴宴……用最不正经的方式做餐饮。
“因为我不喜欢老做同样的事情,不喜欢格式化的东西。”李刚也直言,一件事物总有着正反两极。这样的爱好,让他精于营销和品牌,却弱于产品和管理。“比如供应链,比如产品稳定性。但做一个品牌木桶定律不是铁律,也可以先努力扩大自己的优势,再来带领提升自己的短板。”
访谈的最后,我问了一个比较敏感的话题,“你一直用云南人,丽江人,会不会有一点冒险?毕竟,云南大部分地区的人,家乡宝,散漫是刻在骨子里。”
李刚却出奇意料地笃定,不会!
一开始他就明白,既然要做餐饮文化,那就不仅仅是菜的出品,关注云南这片山水,包括食物背后的人,都是最好的云南表达。“我一直没有过多要求他们在服务上的标准化,进了城市,进了一坐一忘,在合理范围内,保持他们的天性,甚至是散漫,他们唱跳,我都允许。朴实憨厚的笑容,清澈的眼睛,都是云南风情的表达,而一个好品牌,最后被人记住的,一定是情感的冲动和文化的触动。”
这也是我们不止一次拷问自己的问题:
究竟什么样的产品,能穿越经济周期?
不是装腔作势的说教,
而是那些能直抵人心,和生活的本质。
让我们内心柔软且踏实的东西。
作者手记
Author's Notes
我第一次接触一坐一忘,是在朋友圈里。
有几张穿纳西服姑娘的餐厅打动了我。
当时,我在朋友圈转发,
并写下:审美就是生产力。
半年后,在丽江遇见李刚,
在教室聊上3小时后,
我发现,自己肤浅了。
审美只是表象,
内里是李刚对云南的热爱,根植心底。
引领他抵达这里的,不仅仅是天资和机遇,
还有日复一日的专注:
所付出的时间,都成为一种资本。
所投注的经历,都成为一种经验。
所经历的错误,都成为一种格局。
所建立的关系,都成为有效的人脉。
这种专注,让他无穷受益。
人生路漫漫,
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也需要无限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