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立民

◎子曰：“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言行须辞色恭谨，合乎礼节。

◎张老师有适合山区女孩子“刷题背书”的经验与方法。如此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正是大力践行儒家“学而时习”终生不渝、“文行忠信”四教合一的教育原则，即便让孔夫子评价，也与“诲人不倦”的原则丝丝入扣。

◎孔子屡次曰“君子义以为上”“君子义以为质”，万万不得“见利忘义”。他老人家表白自己：“不义而富且贵，于我为浮云”。

高考放榜后，几家欢乐几家愁——这是常态，胜败乃兵家常事，毕竟年年都有超常发挥的，有遗憾失常的。然而，张桂梅老师再次因“没有清北学生”上热搜，却为吾侪始料不及。

有15年呕心沥血办免费女高的历史在，有1800多个女孩命运改变的现实在，张桂梅老师的故事自不必多讲。无奈2023年高考之际，坐拥百万粉丝的某大V语出惊人，剑指张老师：“华坪女高至今没有清北学生，都是刷题背书！”“13年了，是时候让她走下‘神坛’了！”

网络时代，言路大开，似乎除了大V等“意见领袖”，各路英模都是要“走下神坛”的。不过，具体到张桂梅老师，对照儒家先贤的经典论述，笔者至少有四点小小的疑问。

首先，华坪何曾有“神坛”？打开华坪县政府网站即可知，至2020年，“华坪县虽是非贫困县，但有省级贫困乡3个，深度贫困村10个，贫困人口超过1.7万人，2014年贫困发生率为15.11%，比省内部分贫困县贫困人口更多、贫困面更广、贫困程度更深，扶贫开发任务更重”。正是因为不忍看到山村女孩子贫困、辍学、嫁人而走不出山沟，张老师才带着一身病痛四处奔走、倾心办学——国家、地方、女童、学生家长……给予感谢乃至奖励，看重的恰恰是她脚下的课室、操场、田野、山路。这个进京开会都穿着破洞裤子的“草根”，何时何地因何故被供上了“神坛”呢？子曰：“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言行须辞色恭谨，合乎礼节。大V随意秽语泼人，大大有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古训，我们不能不发问：“人而不仁如礼何？”

其次，莫非仅清北才是“神坛”？华坪女高在县里似乎也算“名校”了，然而，在丽江市、云南省乃至全国，就是再普通不过的高中，如果用“清北标准”衡量，自然距离不小。不过，全国考生1291万人，清北能够招多少人？不是都要看起跑线吗？小县城的生源、师资、设备，与省城是比不得的，何况还全是女生。而且，即便高中是全国名校，清北录取线又如何能一概而论？北京考生的录取线与咱们河南考生能比吗？如今高考放榜，华坪女高159名考生中17人600分以上、70人超过一本线、本科上线率达94.3%——某大V仍然视而不见，继续咬住“没有清北学生”喋喋不休，可惜此举与儒家文化的一视同仁、“以德报德”“躬自厚而薄责于人”的宽厚，相去不可以道里计也。

第三，哪家高中不是“刷题背书”？尽管提倡“素质教育”已经有些时日，但毕竟高考的指挥棒还没有变为乐队指挥的塑料棍，尤其对于偏远山区，“快乐学习”还提不上议事日程。即便全国“大名鼎鼎”的那几家高中，“刷题背书”“刻苦”仍然是圭臬。自然，在空调洋房里“刷题背书”与听着张桂梅的大喇叭“刷题背书”并不一样，但是，估计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刷题背书”仍旧是不二法门。不同的是，张老师有适合山区女孩子“刷题背书”的经验与方法。如此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正是大力践行儒家“学而时习”终生不渝、“文行忠信”四教合一的教育原则，即便让孔夫子评价，也与“诲人不倦”的原则丝丝入扣，不知道大V是否有更加“多快好省”的秘诀，能够让娃娃们一跃登龙门，羞煞张桂梅老师？

最后，为什么“揪住张老师不放”？开始，笔者思而不解：大V及某些“教授”“专家”，为什么常常睁眼说假话而毫不脸红呢？为什么连常识与底线都不讲了呢？后来才明白，“流量经济”时代，流量就是硬通货，点击即可变现——那是人家赖以为生的经营策略。

马克思名言：“如果有100%的利润，资本就敢于冒绞首的危险；如果有300%的利润，资本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的法律。”你就是骂得他狗血喷头，流量仍然是金光灿灿，咱们还是“输家”。所以，他们必须死死抓住吸引眼球的新闻点——高考、清北、名人、英模、女师生、神坛……哪一项都窥得见财源滚滚——在他们看来，尊严与底线不过是浮云，有钱不赚才叫愚蠢。

孔子屡次曰“君子义以为上”“君子义以为质”，万万不得“见利忘义”。他老人家表白自己：“不义而富且贵，于我为浮云”。按照儒家古训，说一句“小人喻于利”，当不算是“人身攻击”吧。

2023年6月7日，看到媒体上“张桂梅老师连续13年送考”的图文，笔者在心里祈祷2024年还能看到她送考的身影。当然，大V不会在意这些，他们在意的只是自己是不是盆满钵满。

（原载《周口晚报》2023年8月17日A5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