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词《临江仙·给丁玲同志》
1935年10月9日，毛泽东同志率领中央红军长征由宁夏固原进入甘肃庆阳，在镇原县、环县等地行军，指挥作战，17日到达陕西吴起，先后在庆阳活动9天左右，行程260多公里。在此前后，毛泽东同志在电报、作战命令中多次提到庆阳的相关地名，后来又先后为《陇东报》、“陇东中学”题写报头和校名，但“陇东”一词出现在毛泽东的诗词中，则是写于一年后的《临江仙·给丁玲同志》：
壁上红旗飘落照，西风漫卷孤城。
保安人物一时新。
洞中开宴会，招待出牢人。
纤笔一枝谁与似？三千毛瑟精兵。
阵图开向陇山东。
昨天文小姐，今日武将军。
这首词作于1936年12月，最早刊发于《新观察》1980年第7期，1986年11月，首次编入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出版的《毛泽东诗词选》，题目为编者所拟。
“洞中开宴会，招待出牢人”
丁玲（1904~1986），原名蒋伟，字冰之，湖南临澧人，是蜚声中外的现当代作家，代表作有《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等。早年，丁玲以《梦珂》《莎菲女士的日记》《韦护》等作品登上文坛。1930年，丁玲参加了中国左翼作家联盟，193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主编“左联”机关刊物《北斗》，并任“左联”党团书记。期间，丁玲的丈夫胡也频等5位“左联”青年作家在1931年被国民党秘密杀害，丁玲也因参加革命文学活动，于1933年5月在上海遭国民党特务绑架，一时引起激愤。由于蔡元培、宋庆龄、鲁迅、柳亚子、罗曼·罗兰等人的大力营救，国民党当局未敢加害，秘密押赴丁玲至南京，软禁其达3年之久。鲁迅先生非常欣赏丁玲的才华，期间因误传丁玲已经被害，曾沉痛地写作了《悼丁君》：“如磐夜气压重楼，剪柳春风道九秋。瑶瑟凝尘清怨绝，可怜无女耀高丘。”表达了对这位青年作家“遇害”的哀痛与悲愤。
1936年9月，经党组织救援，在冯雪峰的安排和宋庆龄的资助下，丁玲逃离了南京，经上海、西安，于11月中旬来到党中央所在地陕北保安县（今志丹县）。当时，红军经过长征，部队损失很大，人才缺乏，知识分子更少。丁玲的到来对广大文艺工作者、知识分子投身革命事业产生极大的带动作用，受到党中央的高度重视和热情接待。中央宣传部在一个很大的窑洞里召开了欢迎会，毛泽东、周恩来、张闻天、博古等领导出席。窑洞中摆了4张桌，坐着参加欢迎会的各界代表，丁玲被邀坐在首桌。宴会由时任中央宣传部副部长吴亮平主持，周恩来、张闻天、林伯渠等讲话，欢迎第一个到达陕北苏区的作家。
丁玲从一个受迫害、没有人身自由的环境，来到洋溢着深厚同志情谊的根据地，非常激动。后来忆及这段往事，她写道：“这是我有生以来，也是一生中最幸福、最光荣的时刻。我是那么无所顾虑、欢乐满怀的第一次在那么多的领导同志们面前讲话。我讲了在南京的一段生活，就像从远方回到家里的一个孩子，在向父亲、母亲那么亲昵的喋喋不休的饶舌。”（丁玲《序〈到前线去〉》）会上安排了文艺表演，邓颖超、李克农也演唱了戏曲选段，气氛非常热烈。毛主席对丁玲说：“你是从国统区来到苏区的第一个作家，现在这里的条件很差，打仗的人多，文化人少，你来了好，可以把苏区的文化工作开展起来。你在上海领导过‘左联’工作，多想些办法，多发挥一点作用。”丁玲建议成立一个文艺组织，把文艺爱好者聚集起来，开展活动，受到毛主席肯定。22日，由丁玲、徐特立、成仿吾、陆定一、李伯钊等人发起，毛主席亲自定名的“中国文艺协会”在保安成立，丁玲被推选为主任。成立大会上，毛主席作了重要讲话，称赞“这是近十年来苏维埃运动的创举”，并提出：“我们要文武两方面都来，要从文的方面去说服那些不愿停止内战者，从文的方面去宣传教育全国民众团结抗日……你们文学家也要到前线上去鼓励战士，打败那些不愿停止内战者。”
丁玲在保安住了12天，期间，毛主席问丁玲打算做什么，丁玲回答：“当红军，上前线去。”毛主席说：“还来得及，还赶得上，可能还有最后的一仗，跟着杨尚昆主任他们领导的前方总政治部上前方去吧!”就这样，丁玲跟着工农红军前方总政治部出发，先到定边，参加了纪念广州暴动九周年群众大会，后来到陇东前线，由“昨天文小姐”变成了“今日武将军”。
《临江仙·给丁玲同志》是以艺术的形式对丁玲投身革命事业的欢迎和称赞。词的上阕，生动描绘了中央宣传部在窑洞中热烈欢迎丁玲的情景。开头两句写景：城墙上红旗飘扬在落日的余晖中，秋风吹拂着黄土高原上的孤城。点明地点是保安，当时的党中央所在地；时间则是深秋初冬季节里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落日、西风、孤城，都是古代边塞诗中常常出现的语汇，加上后面写到的窑洞，极具西北地域特点。过去边远荒僻、人烟稀少的孤城，因为红军和党中央的到来，红旗飘扬，改变了面貌，增添了新的血液和力量，焕发出新气象。第三句转入写人：“保安人物一时新”，既指到达陕北的中央红军和党中央的领导同志，也指这里吸引了大批革命青年纷纷前来，特别是新来到根据地的丁玲同志。“洞中开宴会，招待出牢人”，是写事。在窑洞中召开宴会，招待对象竟是一个出牢人，这既是对丁玲的欢迎、慰问，也是对国民党迫害革命文化人的痛击。丁玲在国民党统治区是遭受迫害的囚犯，但脱离了虎口，来到革命根据地，就成为党中央设宴欢迎的贵宾，两种境遇，形成了鲜明对比，充分体现了党中央对文化人、知识分子的高度重视。
三军会战山城堡
“阵图”，是军队行军作战的队列图，指军队的行军方向。“阵图开向陇山东”，既指红军布下阵图的作战地点山城堡，也指丁玲参加红军后到达的地点陇东前线。“陇山东”，指陇山之东，一般指平凉、庆阳一带，习称陇东，这里指庆阳。多数毛泽东诗词集只对陇山这个地名作了注释，但对“阵图开向陇山东”具体干什么，则语焉不详。
实际上，“阵图开向陇山东”，就是指山城堡战役。山城堡位于环县以北洪德城和甜水堡之间的山城梁一带。这里涧沟纵横，梁峁起伏，历来为兵家要塞，明代戍边将领马文升曾在此修筑城堡，抵御瓦剌。1936年10月，红一、二、四方面军在甘肃会宁、静宁地区会师，蒋介石极为恐慌，急调5个军10多个师20多万人，分4路围堵追击，企图一举消灭红军。为了打退国民党军的进攻，11月18日，毛泽东等三方面军领导人联名签发了《关于粉碎蒋介石进攻的决战动员令》，当夜，周恩来专程从保安来到前敌指挥部所在地环县洪德河连湾，与朱德、彭德怀、任弼时、刘伯承等共同研究作战方案。次日，红军主力红一军团、红十五军团和第四军、第三十一军，集结隐蔽于山城堡地区，形成三面埋伏。20日，胡宗南部第一军第七十八师二三二旅、二三四旅急功冒进钻入包围圈。21日下午，红军在彭德怀的指挥下，完成了对山城堡敌军的包围，并切断了敌军的退路，发起了攻击。经一夜激战，22日上午战斗结束，全歼胡宗南部第七十八师5个半团。遭此打击，国民党追击部队纷纷撤退，蒋介石在陕甘宁边境消灭红军的图谋被粉碎。23日上午，三军和当地军民在山城堡召开了庆祝大会，杨尚昆主持会议，朱德、彭德怀、贺龙等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山城堡战役是红军三大主力会师后联合作战取得的重大胜利，是万里长征的最后一战，也是结束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的最后一战，不但粉碎了国民党军队的围追堵截，巩固了陕甘宁革命根据地，还宣告了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反动政策的破产，对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和全民族抗战新局面的形成产生了重要的推动作用。不久，就发生了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蒋介石被迫接受了我党的抗日主张。开国上将、时任红二师师长肖华，在《长征组歌》第十一首中，再现了这场战役的情景：“顶天地，志凌云。山城堡，军威振。夜色朦胧群山隐，三军奋勇杀敌人。火光万道迎客舞，霹雳一声动地鸣。兄弟并肩显身手，痛歼蒋贼王牌军。旭日东升照战场，会师献礼载功勋。”
丁玲到达庆阳时，山城堡战役已经结束，她被分配到红一军团。由于她广泛接触参战的红军指战员，掌握了许多她之前不了解、不熟悉的火热生活，思想上受到洗礼，创作也发生了变化。期间，她创作了《彭德怀速写》等作品，特别是根据红一方面军代理军团长左权的口述，写作了《记左权同志话山城堡之战》，用简洁白描的叙述，生动描绘了山城堡战役的全过程，反映了红军指战员在环县丛山峻岭间英勇战斗的场面，是最早宣传介绍山城堡战役的重要作品之一。文章不仅介绍了这次战斗情况，而且指出，“这一战斗，实在是出于不得已。自从我们党发出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的宣言以后，我们红军就履行了这个诺言，从来不向‘围剿’我们的军队瞄准，总是节节退让……但他们置之不理，仍要节节前进。于是我们不得不为了自卫，给他一个教训，结果是完全胜利。”“我们是在用口用笔都不能说服别人的时候，也就不得不打一下了。我们是求和平的，但我们为着和平的实现，同时就要随时蓄养着精锐的武力。”对我党枪口对外、一致抗日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作了生动诠释。
文章还有一段，通过与国民党士兵忍饥挨饿情形的对比，形象地反映了陕甘宁边区、庆阳老区人民对红军和战斗的支援，从侧面展现了当年庆阳老区人民拥军支前的情景：“最有趣味的是，在我们一担一担地把枪支、子弹、手榴弹往回挑的时候，那些打散了的敌军士兵，却跟着跑来了许多，他们向我们要饭吃，他们不但很饿，而且有病，原来是他们走到哪里，哪里的老百姓便全跑光了，没有房子住，找不到粮食，每天只能煮一杯或两杯没有去皮的麦稞，连水也找不到。这一带的水本来就很少，而且大半是苦水。老百姓埋在地下的好水，他们是没有方法弄到手的。而我们呢，当然是另一样，不然我们就不会战无不胜了。”
在山城堡战役中，陕甘宁省委、省政府动员环县人民踊跃支前，组织人员运送粮食物资、抬送伤员、担任向导、打扫战场，并捐赠银两、粮食、羊只、军鞋，提供窑洞、水窖、灶具，有力地支援战斗，体现了军民鱼水情，这也是山城堡战役取得胜利的重要原因。
丁玲
《记左权同志话山城堡之战》是丁玲当红军上前线后的一篇重要作品，在1937年1月29日《红色中华》副刊发表后，产生了很大影响。丁玲对这篇文章非常看重，但几十年后，由于年代久远，文章找不到了，发表的报刊和日期也都记不清了，丁玲对此不胜惋惜。据中国社会科学院文研所研究员袁良骏介绍：“与其说，她惋惜自己文章的佚失，倒不如说她深深怀念着那一段珍贵的岁月，那一种战斗的情谊，特别是怀念着后来在抗日战争中壮烈牺牲了的左权同志！”（袁良骏《丁玲和〈红中副刊〉》，1980年《战地》第2期）为了找到这篇文章，袁良骏先生费了许多周折，查遍了几大图书馆都不见踪影。后来想到中国人民大学是老解放区来的学校，于是到人大查找，终于在人大党史系资料室找到了当年的刊物和作品。文章在1980年《解放军文艺》第3期重新发表时，丁玲写了《附记》，深情回忆了当时的工作情景：“到了庆阳以后，我便跟着一方面军一军团。这时聂荣臻同志是政委，左权同志是代理军团长，我得到倾听他们讲述红军战斗故事的机会，我是十分兴奋和愉快的。红军将士，不单是指挥员，其实是从上到下、全体战斗员都是那么勇敢乐观的，同这些人一道，总是令人心胸开阔，感染到一种无坚不摧、无敌不克、勇往直前的大无畏精神。”有趣的是，不但当年发表《记左权同志话山城堡之战》的刊物终于找到了，书稿原件后来也重新问世。改革开放后，北京一位收藏家从收购的废品中发现了这一手稿原件，2014年在北京的一场春季拍卖会上被拍卖。
丁玲在“西安事变”爆发后到了陇东前线。1936年12月30日，毛主席在给红一军团的军用电报中，发来了《临江仙》一词，由聂荣臻转交给丁玲。丁玲非常高兴。这首词是对丁玲的欢迎、鼓励和期望，也是毛主席关心重视文化人士的一个典型实例。山城堡战役发生在庆阳，丁玲到前线的地方是庆阳，收到毛主席《临江仙》词作的地方在庆阳，词中也明确提到了陇东庆阳，这是一种机缘的巧合，也是庆阳老区人民的一份殊荣。之后，丁玲随彭德怀、任弼时领导的部队开往三原。1937年2月，她陪同美国进步记者史沫特莱女士到达党中央新址延安，毛主席又亲自挥毫泼墨，抄录这首词赠给丁玲。1939年初夏，陕甘宁河防一度紧张，为防止这一珍贵的墨宝丢失，丁玲把它和一些其他文稿，寄给了在大后方重庆的胡风，请他代为保管。胡风此后虽历尽沧桑，但妥善保存了这件珍贵文物。1980年，原件终于回到丁玲手中。《新观察》杂志最早刊载了这首洋溢着对丁玲热情称赞的词作，全国人民也欣赏到了毛主席的书法作品。
“纤笔一枝谁与似？三千毛瑟精兵”
《临江仙·给丁玲同志》的下阕，是对丁玲当红军的赞许和期望。“纤笔一枝谁与似？三千毛瑟精兵”，从议论入笔，体现了毛主席对“笔杆子”和“枪杆子”辩证关系的深刻认识。毛瑟枪是德国毛瑟公司生产的枪支，是当时最精良的步兵武器。孙中山1922年在《与报界的谈话》中说：“常言谓：一枝笔胜于三千毛瑟枪。”毛主席的《一二·九运动的伟大意义》一文中也指出：“拿破仑说，一枝笔可以当得过三千枝毛瑟枪。”“纤笔一枝谁与似？三千毛瑟精兵”，用设问句，既问又答，词义非常恳切：一枝纤细的笔用什么比拟呢？它的力量和作用抵得上三千毛瑟精兵。看似夸张，实则有理。这既是对丁玲及其创作的高度赞誉，也是对革命文艺工作重大作用的充分肯定。
土地革命时期，我们党和红军的工作重心是武装斗争和反“围剿”，并且始终面对生死存亡的严峻考验，很少有精力顾及文化建设。毛主席对知识分子和文艺工作高度重视，对这一问题站得高，看得远，也抓得早。“西安事变”之后，随着全民抗战局面的形成，毛主席深刻地认识到，“目前的时局，要求我们勇敢地抛弃关门主义，采取广泛的统一战线”（毛泽东《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1939年12月，毛主席在为中共中央起草的《中央关于吸收知识分子的决定》中指出：“共产党必须善于吸收知识分子，才能组织伟大的抗战力量……没有知识分子的参加，革命的胜利是不可能的。”在《论联合政府》中，毛主席进一步指出：“中国的人民解放斗争迫切地需要知识分子，因而知识分子问题就特别显得重要。”毛主席不但高度重视发挥知识分子的作用，还高度关注文艺工作的发展进步，重视发挥“笔杆子”的作用。1942年5月，《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在我们为中国人民解放的斗争中，有各种的战线，就中也可以说有文武两个战线，这就是文化战线和军事战线。我们要战胜敌人，首先要依靠手里拿枪的军队。但是仅仅有这种军队是不够的，我们还要有文化的军队，这是团结自己、战胜敌人必不可少的一支军队。”“革命文艺是整个革命事业的一部分，是齿轮和螺丝钉……对于整个革命事业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果连最广义最普通的文学艺术也没有，那革命运动就不能进行，就不能胜利。”由此出发，毛主席高度重视文艺工作，延安时期，他经常与文艺家广泛交流、谈心谈话，关心他们的成长和思想改造，从成立“文协”“西战团”，到创建“鲁艺”、召开文艺座谈会，从解决文艺为什么人的问题，到指明“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艺方向，殚精竭虑，呕心沥血。
正是在这种抗战需要文艺家、知识分子，我们党高度重视文艺工作的大背景下，丁玲来到根据地，可谓恰逢其时，自然受到党中央和毛主席的热情欢迎。而丁玲作为一位娇弱的“文小姐”，主动要求上前线、当红军，也完全符合毛主席关于艺术家到工农兵中去、到群众中去的要求，因而受到毛主席的赞许。“昨天文小姐，今日武将军”，赞誉之情，跃然纸上。在党中央和毛主席的重视关怀下，根据地吸引了大批积极抗日、热爱光明的文化人。丁玲之后，周扬、周立波、杨朔、冼星海、贺绿汀、何其芳、卞之琳、艾青等一大批艺术家先后来到延安，在与工农兵结合中陆续创作出《白毛女》《王贵与李香香》《李有才板话》等一大批优秀作品，使文艺事业取得了巨大进步，充分发挥了“三千毛瑟精兵”的作用。对于丁玲，毛主席更是通过设宴欢迎、亲切交谈、征求意见、填词鼓励、电报传送、亲笔相赠，充分展现了一代伟人对文化人的欢迎、嘉许和期望。在延安期间，丁玲创作上取得进步，毛主席大力肯定和表扬；工作和创作中出现偏差，毛主席及时予以提醒和批评。而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更为丁玲的创作指明了方向。从此，丁玲紧紧把握时代脉搏，关注广大人民群众的命运，把文艺创作与国家命运结合起来，把文艺与民族解放联系起来，以手中纤细的笔作为武器，发挥了“三千毛瑟精兵”的作用。
1937年抗战开始后，在毛主席的大力支持下，丁玲任主任组建了“西北战地服务团”，开赴山西为八路军演出。1938年春，“西战团”渡过黄河，到西安国民党统治区演出，宣传抗日，与国民党的摩擦进行斗争。一次，丁玲在我党地下党员、第十八集团军西安办事处高级参议宣侠父同志陪同下，一同到胡宗南处吃饭，向胡宗南提出“西战团”想重回前线，需通过他的几处防地，沿途进行一些演出，要胡给一纸关防护照。胡宗南支支吾吾、勉强答应了，却又不愿当面给，他说：“现在是国共合作、共同抗日的时候了，像丁作家写的《山城堡战斗》那样的文章，大概可以不再写了吧。”据丁玲《回忆宣侠父同志》（《丁玲全集》第六卷）一文介绍：呵，原来他还记得！我也知道，柳青同志就是因为在《西安文艺》（或《陕西文艺》）上转载了这篇文章，刊物被国民党查封，人也在西安待不住就跑到延安去了。大约这篇文章刺痛了他，所以他才忍不住径直地说了出来。我便答道：“现在是团结抗战，那样的文章可以不写……只要对抗战有利，不管成败利钝，都是可以写的。只是希望你们不要再封闭刊物、逮捕作者、驱逐编辑就好。”他有点不好意思，摇一摇头，把那绺垂在眼边的头发甩到头上，只说了一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胡宗南的耿耿于怀与忌惮，从侧面说明，《记左权同志话山城堡之战》犹如锋利的投枪，准确击中了对方的要害，这也充分印证了“一支纤笔”发挥的巨大作用。
《临江仙·给丁玲同志》构思奇妙，以丁玲的行踪为顺序，时间和空间自然转换，极有条理。全词风格雄迈，句法多变，融写景、叙事、议论、抒情于一炉，特别是巧用对比，使“孤城”与外部世界、“出牢人”与座上宾、“一枝纤笔”与“三千精兵”、“昨天”与“今日”、“文小姐”与“武将军”形成对比，在对比中抒发感情、刻画人物，自然而有力。全词用口语写眼前景、叙重大事、议当前人，语言明白晓畅，读来通俗幽默。词句虽然平实，但欢迎之情、称赞之意，跃然纸上，显得情真意切。
《临江仙·给丁玲同志》是丁玲一生享用不尽的精神财富。她的一生虽然极其坎坷，但她又是非常幸运的，一代伟人毛泽东和一代文豪鲁迅先生均为她填词写诗，给予称赞，这在现当代作家中是绝无仅有的。毛主席的关怀、鼓励和教导，始终是丁玲从事文学创作的巨大动力，而她对毛主席也一直深怀感激和敬佩，铭刻于心，始终不渝。
（作者：岳中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