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意识有多重要?徘徊在欧洲之门的乌克兰深有体会

前阵子,HBO的新剧《切尔诺贝利》还原了人类历史上这次灾难性核事故发生后的状态。在这场葬送那么多无辜生命的事故中,我们痛恨官方的冷漠隐瞒和草菅人命,感叹人祸更甚于天灾的无情。

同样在这场事故中,乌克兰的领导人们也终于意识到他们“对自身的命运以及这个共和国的命运多么缺乏掌控”。这座核电站建在自己家,乌克兰人可以从中获得电力,对其内部管理事务却一无所知,甚至这座城市的名字都以俄语的切尔诺贝利为人所知,而不是乌克兰语的乔尔诺贝利。

这就是当时乌克兰的尴尬处境,也是促使乌克兰在1991年奋力追求独立的一大动因。为什么会这样?翻开哈佛乌克兰研究院院长谢尔希•浦洛基的著作《欧洲之门》,就能知道乌克兰在历史上曾经经历了什么,乌克兰与俄罗斯又有怎样的爱恨纠葛。

谢尔希•浦洛基生于俄罗斯,成长于乌克兰。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当事人,他把切身感受融入到这本《欧洲之门》中,以同情的理解述说千年来乌克兰在东西方的夹缝中所经历的起起伏伏,探讨乌克兰的未来。

总的来说,乌克兰的处境,有先天和后天两方面原因。

特殊的地理位置让乌克兰举步维艰

“乌克兰还没有灭亡”,乌克兰国歌的第一句就道出了其生存的艰难。乌克兰为什么会经历这么多艰难?为什么独立的这么晚?这一切都要从它的地理位置说起。

乌克兰位于第聂伯河盆地,河两岸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因此拥有了“欧洲面包篮”的称号。这样看来,乌克兰的地理位置很好啊。可不幸的是,这里同样是希腊文明和其野蛮对立面的边境,更是所谓“西方世界”与其他世界的界限所在。所以,这片土地上人员流动频繁,形成了多民族、多宗教的多元状态,匈人、哥特人、斯拉夫人、维京人、犹太人等都在此留下了他们的足迹,东正教、基督教也都在此地扎下了根。于是,乌克兰就像是坐在多块“人类文明板块”相互碰撞的地震带上,注定难以得到片刻安宁。

10世纪左右,维京人在基辅建立了基辅罗斯公国,接纳东正教。到了弗拉基米尔统治时期,他又与拜占庭人联姻,让罗斯皈依了基督教。基辅罗斯在“勇者”斯维亚托斯拉夫、“大帝”弗拉基米尔和“智者”雅罗斯拉夫祖孙三代的统治之下,呈现了短暂的文明发展和稳定繁荣,成为乌克兰与俄罗斯的前身。“智者”雅罗斯拉夫也同时被乌克兰人和俄罗斯人奉为杰出的先辈。然而好景不长,13世纪蒙古人入侵后,罗斯公国就覆灭了。

其后,草原游牧民族哥萨克人逐渐发展壮大起来,在17世纪建立起了哥萨克国。哥萨克国也以“乌克兰”的名义为人所知。哥萨克人虽然以武力著称,无奈周围强敌环伺,波兰、奥斯曼、莫斯科沙皇国,哪个都惹不起,比较起来自己实在是实力弱小,只能小心翼翼挣扎求生。为了保护自己的权益,夹缝中生存的哥萨克在几个大国之间不断摇摆,结果却事与愿违,每次改变阵营都失去更多主权。在不同大国的撕扯以及不同宗教文化的争夺之中,统一的哥萨克国很快被多方力量撕裂。残余的哥萨克国被纳入俄罗斯帝国,不断受到同化,其他一些省份又被哈布斯堡家族占据。

就这样,近一千多年,在第聂伯河这片土地上,只建立过基辅罗斯公国和哥萨克国两个相对独立的王国,并且持续时间总和并不长。余下更多的时间里,乌克兰都处于其他大国的统治之下。总之,特殊的地理位置成为乌克兰先天的劣势,使其在漫长的历史中,很难维持长期稳定的政权。

民族意识和独立国家理念形成很晚

直到20世纪,世界才听到乌克兰宣布要独立的声音。这与其漫长的历史相比很不协调。造成这一结果的原因,除了先天的地缘影响之外,后天因素包括乌克兰语言和文化上的落后、乌克兰民族的构建和独立国家理念的形成太晚,也是重要的原因。当然,地缘影响也是影响上述几个后天因素的部分原因。

首先,乌克兰的文明发展得比较缓慢。

“智者”雅罗斯拉夫又被称为“立法者”或者“建造者”,他对文化、国家和民族的构建上做出了突出贡献。在他的统治期间,建起了基辅大城堡和金门,城外还建起了圣索菲亚大教堂。同时,他还酷爱阅读,支持教育和学术研究,让基辅罗斯人开始掌握了读写能力,不但能阅读典籍,还做了很多翻译工作。

在蒙古人入侵后,基辅被摧毁,文明的发展受到重创。直到哥萨克国时期,文明的发展才又缓慢继续。

莫希拉主教修复了圣索菲亚大教堂,巩固了基辅的出版业中心地位。1632年,莫希拉主教还在基辅建立了第一所东正教学院,后来成为基辅莫西拉高等学院,也是如今乌克兰最优秀的大学之一。哥萨克国分裂后,哥萨克统领伊凡•马泽帕也极力推动宗教和文化繁荣,继莫希拉之后再次在基辅城中大兴土木,建造了许多哥萨克风格或者叫马泽帕巴洛克风格的建筑。

乌克兰的语言发展同样缓慢,到了19世纪才最终形成。标准乌克兰语以前哥萨克国的波尔塔瓦地区使用的语言为基础,并在1818年出版的《小俄罗斯方言语法》中才拥有了第一套语法系统。1819年,第一部乌克兰民歌集才得以出版。乌克兰语的戏剧等文学作品也逐渐增多。

其次,乌克兰的民族意识和国家理念形成的很晚。

乌克兰的名称出现得就比较晚。直到1667年哥萨克国分裂之后,第聂伯河西岸的哥萨克人才开始用“乌克兰”来称呼自己的祖国。

由于长期处于多民族和多宗教混合的状态,乌克兰人很难形成共同的身份认同。在18世纪早期,已经纳入俄罗斯帝国的乌克兰人曾经形成了一种粗糙的小俄罗斯主义身份认同,综合了对沙皇的忠诚和哥萨克民族权利的主张。现代乌克兰民族的构建,也是以哥萨克国的共同记忆和历史牵绊为基础。但是,被俄罗斯、波兰以及后来的苏联、德国等分别占领的不同地区,各自受到了不同文化的影响和同化,对于民族的概念各有主张,很难快速统一。

到了20世纪,乌克兰才慢慢建立起了独立的组织,乌克兰独立的目标也渐渐被这些组织提上日程。整个20世纪,乌克兰曾经4次宣布独立,但前三次都未能成功,这与乌克兰自己的力量弱小以及民族意识和国家理念的薄弱有很大关系。即使到了今天,在《欧洲之门》的作者谢尔希•浦洛基看来,乌克兰的民族构建工作仍然任重道远。

文明发展的迟缓,导致了乌克兰民族意识形成得缓慢,也进一步导致了乌克兰独立较晚。强烈的民族意识是一个民族拥有强大凝聚力的基础。一个统一稳定的国家,不能缺少整个国家共同的身份认同的支持。这就是造成乌克兰现状的后天因素。当周围的许多国家已经独立的时候,乌克兰在独立路上还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地前行,这正是缺少强烈的民族意识和独立国家理念的表现。

乌克兰是欧洲和亚洲的桥梁,是通往欧洲的门户。这扇“欧洲之门”的开合,不仅关系到乌克兰自身的发展,更关系到东西方的交流。在先天的地缘因素和后天的文化因素共同作用下,乌克兰经历了一千多年的周折,一路走来坎坎坷坷,至今仍然徘徊在东西方之间。

发表评论
留言与评论(共有 0 条评论)
   
验证码:

相关文章

推荐文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