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为性转版《霸王别姬》,艺术价值极高,但看过的人太少

​世人皆知《霸王别姬》,却鲜知《人.鬼.情》。

《人.鬼.情》可以说是性转版的《霸王别姬》。

同样是戏中戏的影片结构,主人公都是唱戏的天才,都有性别认同障碍,作品都是结合大时代的背景来叙述的......

如果要从剧情上说,这两部作品的不同,那就是程蝶衣的性别认同是由段小楼实施的,“烟枪捣嘴”代表着男性对女性的强奸。

而《人.鬼.情》中女主角秋芸悲剧的源头,是来自于幼年时母亲不光彩的所作所为,让她产生了对母亲镜像的认同危机,从而导致了性别认同危机。

电影分别从童年、青年、成年三个时间段,展现了秋芸的一生,被母亲带来的耻辱影响的一生。

一.母亲私奔,养父被砸台,秋芸遭凌辱——童年梦醒。

秋芸的童年,原本是非常快乐的。

母亲和父亲,都是剧团里的台柱子,母亲温柔美丽,父亲虽不高大,但脸上总是带着乐观和善的笑容。

秋芸长得漂亮,扮家家酒时,男孩子们都会争着要娶她当新娘子,还有一个青梅竹马二娃哥。

加上她从小就显露出唱戏的天赋,有着一把好嗓子,身形也出色,因此备受宠爱。

但在一个月色清明的夜晚,一切都改变了。

秋芸和小伙伴们玩捉迷藏时,她躲到了一排草垛子里,转头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一对男女光着身子抱在一起。

那个女人是秋芸的妈妈,男人却不是父亲。

从这个晚上开始,母亲在秋芸心目中的形象完全崩塌了,她再不和母亲说话。

没过多久,母亲就和那个男的(实际上是秋芸生父)私奔了,留下了秋芸和父亲(是养父)相依为命。

在这之后,秋芸的人生就完全被改变了。剧团里的人开始对父女二人指指点点,原本争着要娶秋芸的男孩子们也对她各种冷嘲热讽,甚至连二娃哥,也会指着秋芸说:“你快去找你的野爹吧。”

南希.弗莱迪在文章中写道:母女关系是女人生活中最重要的关系,诚实地审视这层关系只会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好处。

在童年女儿对母亲的审视、背弃与另寻中,鲜明地呈现出童年期发生的“自我同一性危机”, 这种危机的产生、发展和解决表征着自我建构的艰辛过程。

正常情况下,母亲都是作为儿女敬爱、依恋、信赖的对象而存在于其童年乃至成年的生活中,是伟大无私的代表。

而《人.鬼.情》对母亲的越轨性爱以及私奔行为进行了揭示,这种超出道德伦理之外的性爱在孩子心目中是一种“罪恶”, 给孩子造成了巨大的精神折磨, 由此产生了女儿对母亲的怀疑、厌恶乃至杀灭的激烈对抗。

秋芸母亲给其带来的巨大耻辱,让她拒绝认同母亲,这种耻辱也是她今后人生巨大痛苦的源头。

二.秋芸初露锋芒,老师慧眼相识——青春的磨难

当秋芸执意要将唱戏作为终身职业时,遭到了父亲的全力反对,他给出了预警:

“姑娘家学什么戏,女戏子有什么好下场!不是碰上坏人欺负你,就是日久天长自个儿走了形——像你妈。”

这时,秋芸没有退缩,反而做出了一个大胆但又在意料之中的决定:那我不演旦角,我演男的。

对母亲镜像产生认同危机的同时,秋芸产生了性别认同危机。

她不要成为母亲,不要演旦角然后出轨私奔成为耻辱,她要演男的。

父亲同意了,同时对她进行了强度极高的训练,秋芸也很快成为了县剧团的台柱子,接着又被省剧团的张老师发现,选进了省里。

张老师是全片除了秋父之外唯一一个真心疼爱她的男人,对于秋芸来说,张老师代表着爱情。

他也是唯一一个对秋芸进行性别指认的男人:你是一个好看的姑娘,一个真闺女。

一个是戏痴,一个是天赋极高的才女,算是非常登对了。

但,张老师已婚。

求爱的场景又一次被设置在了夜晚的草垛子里,秋芸也再度在震惊与恐惧中奔去,她选择了拒绝。

草垛子对于秋芸来说,意味着耻辱的性爱,她不会绝不会再重复母亲的命运。

然而即使拒绝了,闲言碎语还是在剧团里传播着,张老师被迫离开了,秋芸也被舞台上有人故意放置的钉子扎穿了手掌。

在戴老师的文章中,她认为这根钉子是元社会对秋芸残暴的惩罚与无言的放逐——这里她将秋芸视为涉足社会成功之路的现代女性。

但笔者认为,这根钉子,根本不是所谓的“惩罚”,而是人性中无端的恶,秋芸明明什么都没做。

三.秋芸功成名就,婚姻家庭却极为不幸——欠缺的人生

秋芸的舞台生涯愈加成功,成为了人们口中的“艺术家”,要经常出国演出。

但是她的家庭却并不美好——两个孩子无人照看,丈夫沉迷赌博四处欠债。即使这样,报纸还将他们报道成幸福家庭。

秋芸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传统女性,她事业有成,却无力照看孩子,她有丈夫,却是个累赘而不是依靠。

秋芸终于成为了她扮演的角色,成了一个男人般的女人,她也终于嫁给了舞台。

但这并不是她想成为的样子,直到最后,她的愿望还是“其实是我自己心里想着该让女人嫁个好男人”。

《人.鬼.情》最受赞赏的地方在于,它将《钟馗嫁妹》的片段结合进影片,虚实结合,推动剧情发展的同时,点明了主旨,渲染了气氛。

影片的开头呈现了一个寓言般的场景:先是特写镜头呈现出装有红白黑三色油彩的化妆碗,接着化妆镜中出现了一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性,她就是秋芸。


只见秋芸挽起一头秀发,然后手法熟练地用化妆笔仔细勾画着脸。

一道道油彩逐渐掩去她清秀的面容,代之以一张男性夸张的脸庞。再一件件穿上戏服,女人纤瘦的身材就这样被宽袍大袖遮盖。

终了,一个狰狞、英武、张扬的钟馗就出现了。

无数个钟馗困惑忧伤地望向镜中,镜头移动,又是无数个秋芸望向钟馗。

到底是钟馗还是秋芸,到底是男性还是女性,此刻已然分不清了。

钟馗作为戏里虚构的人物,在秋芸失意时安慰她,成名时念她辛苦,是秋芸幻想中的乌托邦,是对幸福永恒的向往,以及意识到触碰不到时的茫然与痛楚。

母亲镜像认同的危机、性别认同危机、社会环境(文革)、以及人性中固有的恶,所有的这一切将秋芸推到了痛苦的深渊。

如果当时母亲不那样做,秋芸的一生将会是幸福的,至少不会如这般艰辛。

她会演女旦,然后成为角儿,成为台柱子,和一个男人相爱然后结合,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她会成功,而且会快乐。

自1993年后,这部电影就与戴锦华老师一个极高的称赞形影不离:中国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女性电影”。

在那一年,戴老师完成了关于《人.鬼.情》的专论《一个女人的困境》,她写道:

它是一个真实女人的故事和命运,也是对女性——尤其是现代女性历史命运的一个隐喻。一个拒绝并试图逃脱女性命运的女人,一个成功的女人——因扮演男人而成功,却终作为一个女人而未能获救。

这篇文章的影响力之大,大到直到今天,如果我们在知网上搜索《人.鬼.情》,就会发现绝大部分的相关论文都是从女性主义入手去分析这部电影。

即使不是这个角度,文中也一定会提到戴老师26年前写得这篇论文。比如现在就又提了一遍......

26年过去了,戴老师的这个评价在今天看来似乎有点过时了。中国女性电影在这几十年里虽没有巨大的飞跃,但依旧取得了一些成就。

比如《驴得水》用张一曼这个角色,展现了传统男权的暴力;《七月与安生》用女性的选择呈现出青年人群体的生活困境;文晏导演的《嘉年华》,用女性群像展现了一个女人悲惨的一生;《找到你》虽然不够好,但探讨了职业女性和全职妈妈的问题,探讨女性的困境......

或许,我们应该对戴老师的评价稍作修改,去掉后半句:《人.鬼.情》是中国第一部女性电影。

这样的评价已经足够高,毕竟还要给后来者以发展进步的空间,也要对中国电影怀有希望。

女性电影的探索虽然慢,但没有停。


文/倒映电影作者:映映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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