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和时代“我,到点下班”

前一阵子,正当中国互联网上热火朝天谈论“996”的话题时,一部名为《我,到点下班》的日剧竟然在东瀛上映了。

女主人公东山结衣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项目总监。剧集的开场是这样的:某天下班前一个项目正好顺利完成,东山满面笑容地收拾东西准备打卡下班。同事三谷向东山提议“不如组织大家下班后聚餐庆功”,东山以“大家应该都想早点回家”为由拒绝了。随后三谷又提议“想跟大家一起商讨策划下一个项目”,东山答“等下一个订单来了再说也不迟”,又予以拒绝。当办公室墙上的时钟跳到18:01时,东山潇洒地踩着点下班了。合理高效地完成工作,然后准时下班,就是这个女主人公最大的特点。

说到日本的上班族,印象中的他们明明应该是常年加班、疲惫压抑的一群人,毕竟日本是“社畜”(“公司的牲畜”之意)、“过劳死”等词的发源地。日本的加班文化可以追溯到1911年颁布的《工厂法》,其中明确规定“未满16岁的儿童及女性每日的劳动时间不得超过12小时”。此后,人们逐渐开始形成“超时劳动”的概念。到20世纪30年代,“残業”(即“加班”)这个词开始被广泛使用。1947年出台《劳动基准法》取代了《工厂法》,规定“法定劳动时间为每天8小时,每周48小时”,但其中第36条又补充说明,“当雇佣双方达成协议时超时劳动亦合法”。如此一来,每日工作8小时的法规便形同虚设,日本人加班到深夜如家常便饭。

二战之后,日本经济在一片废墟上迅速恢复并发展,短短20余年的时间就以崭新的姿态跻身为全球第二经济大国,创造了世人瞩目的“东洋奇迹”。然而,所有光鲜和荣耀的背后是亿万不惜牺牲个人时间,对企业无私奉献的日本劳动者。尤其是20世纪60年代后,日本从劳动力过剩经济转入劳动力不足经济时代,很多企业员工都陷入超时劳动的境地,到了下班时间难以下班,下班铃声不是工作结束的信号而是意味着加班的开始。“你可以奋战24小时吗?”的广告词更是赤裸裸地把加班当成理所应当,甚至是光荣的事。

不少相关研究认为,日本人很难按时下班与其独特的文化心理有关。比如日本武士道精神的核心“忠”与“忍”渗透到日本的企业精神中时,就表现为“一切为了企业”而任劳任怨的企业文化。同时,日本企业强调集体利益优先于员工个人利益。在这种理念的驱动下,能力很强但喜欢特立独行的“出头鸟”往往不受欢迎,而业绩平平但每天干劲十足、努力加班的人却常得到较高评价。

20世纪末开始,日本国内的社会经济环境失去了之前的活力,上班族的心理也随之发生了巨大变化。2004年,日本劳动政策研究研修机构(JILPT)以全国3000名劳动者为对象开展了一项调查,结果显示:因“不好意思回去”而加班的人仅占13.5%,多达61.3%的人认为,“工作太多做不完”是导致他们无法按时下班的原因。

对日本人来说,今年4月1日是具有历史性意义的日子——日本公布了新年号:令和。巧合的是,这一天也是《工作方式改革关联法》正式实行的日子。该法规对于加班首次设定了附有惩罚条例的上限,违规者将被处以6个月以下徒刑或每一人次30万日元以下罚金。

令和首日,《世界文化》杂志还发表了一篇颇有意思的文章——《每一朵“平成废物”,都是这世界上唯一的花》。文章题目借用自SMAP的歌曲《世界上唯一的花》。作者认为这首歌贴切地表达了平成一代的价值观:与其做第一,不如做唯一。文中道:平成时代的年轻人,会因为上司的一句训斥而递交辞职报告,会在应聘会上,理直气壮地“希望加班少一点”“希望能按时回家”。因为“我不能只是工作”“除了工作我还有自己的爱好与生活”。《我,到点下班》这部剧里就有受不了前辈的严格要求而辞职的职场新人。在前辈们的眼里,平成一代是“废柴”的一代。然而,平成一代却比任何一代日本人都活得更有自我。他们对于“竞争”不太感兴趣,与“竞争”相比,他们相信“共生”才是正义,相信价值观的多元化,相信这个世界是各种价值观的混同存在。

平成走了,令和来了。日本人不再以加班为荣。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中国社会科学报 作者:王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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