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赌神管夷吾:利益权衡,我愿称你为最强

九年了,从鲁桓公身死那年算起,已经九年了。齐国的乱象,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站在鲁地,管仲心里想的却是自己的家乡——齐国。桓公死于齐国那年,便已知齐国必乱,直至遇上连称兵变,自己才伴着公子纠逃至鲁国。如今算来也已有一年了。

虽说僖公的王位是由长子姜诸儿来继承,这可惜他这当大哥的看样子是活不长了。公子纠和小白尚能奔逃外国,他如何能逃,这个乱伦的国君到头来也只能是个笑话。不过国君一死,凭着自己追随的这位公子纠僖公次子的身份,卿相之位,便指日可待。

年少时做买卖做赔了不少,但这次这笔生意可是稳赚不赔啊。想到那位远在莒国的老朋友,管仲低眉叹了口气。叔牙,你这次可是下错注了。

生死马拉松

襄公十二年(公元前686),公孙无知伙同连称兵变,齐襄公身死。公孙无知自立为君。次年,雍林人杀公孙无知。

齐国内乱,两任君主接连被杀。国内风起云涌,人心惶惶。但对于等风的人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风同时吹到了莒、鲁两国。只不过,一股是乘之可青云直上九重天的东风,一股则是无形之中的一张催命符。

齐国风云突变,为了利益,同为诸侯的莒、鲁两国自然都想做一把推手以谋得好处。两国即刻派车出辇护送逃至本国两位公子归齐。明眼人都知道,这年头,长幼尊卑什么的都靠不住,谁先回到齐国王城,王位就是谁的。但这时候速度偏偏又不是最重要的,在归国的途中丢了命才不值当。

正当两队车马朝着那个尊贵的位置奔走角逐之际,一番耳语密谋过后,一人挽马负弓悄然离开了公子纠的车列,趁夜向着自己久违的故乡,绝尘而去。

公元前686年,齐国边境,即墨。

过齐境30余里,既入了齐地,车马的警惕无疑松懈了下来。这对于伏击的管仲来说无疑是绝佳的位置。

看着路上的车辇,管仲不住心思翻涌。只要一箭,这个王位的唯一威胁就会立刻毙命。

姜小白的死可能会改变很多,无论是齐国局势还是莒、鲁两国的关系,但无疑自己的老友鲍叔牙肯定会遭到牵连。不过,这一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己已经把全部身家压上了,这一局不能输。所以,他要小白死。

手离弦,这张不知道绷了多久的弓发出了管仲一生中所射出的最犀利的箭。不需要确认,姜小白的扑地声和数息后兵士们的惊呼就是姜小白身死最有力的证明,他可不会为了看死人一眼而冒险断送自己的性命。

管仲完成了一次漂亮的伏击,干净、利落。却不致命。

赌徒

公子纠收到管仲的捷报,自然便不急着赶路回国了,他以一种悠然的姿态宣告着自己的胜利。直到他慢悠悠晃到齐王城,已是六天后。在这等着他的是另一场伏击。猎物,是他自己。

公元前685年,姜小白先抵临淄,齐立之为新君,即位后誓杀管夷吾。

是年,齐桓公携兵迫鲁,逼鲁国处死姜纠。理由是姜纠是自己的兄长,不忍亲自动手。另诛杀姜纠身旁的召忽和管仲,并把他们剁成肉酱送回齐国。

姜纠从得知小白回到临淄那一刻便知晓了自己的命运,被处死于笙渎,死的倒也坦然。召忽触柱而死,博了个忠臣的美名。可能是因为肉酱实在不好保存,管仲还是活生生的被送回了齐国。至于骂名什么的,他不在乎。

人啊,活着的总是要比死了的好。自己的全部身家都赌输了,就剩下这条命了。留着,不妨再赌一把。

胜负手

抚摩着腰间的带钩,桓公的手还是被一道不深不浅的箭痕硌到了。自己这双手如今独揽齐国大权,可还是被这道小小印痕阻拦。想起管夷吾那一箭,当年的心惊已然被如今的安然所代替,他现在已是国君了,没必要跟这个小角色置气。

不过,他到不介意利用一下这个小角色为自己赚一个贤君的名声。

想着鲍叔牙临走前告诉自己的话,管仲很清楚,这是老友为他博得的一次活命的机会,但仅仅是活命,未免太对不起老友的一番心血了,要博就要博点大的,齐相这个位置到是很不错呢。

齐桓公元年,鲍叔牙荐管仲,桓公亲迎其于狱中,以天下时局,畅谈三日,又斋戒三日,拜齐相,尊为仲父。

管仲赌赢了,但这一局,没有输家。

良言

人总是要死的。

虽然自己是个臣子,也明白所谓的“仲父”也不过是帝王拉拢人心的权术罢了。但身为齐相,这些年来,北征山戎,誓盟葵丘,就算称不上轰轰烈烈,也算不负此生了。

对这个生养自己的国家,对这个朝夕相伴的国君,总归还是有些感情的。算了一辈子的利益得失,临死前,就算为了这份情谊,也要留下些忠君辅国之言啊。

管仲又言曰:“东郭有狗啀啀,旦暮欲啮我,猳而不使也,今夫易牙,子之不能爱,将安能爱君?君必去之。”公曰:“诺。”管子又言曰:“北郭有狗啀啀,旦暮欲啮我,猳而不使也,今夫竖刁,其身之不爱,焉能爱君,君必去之。”公曰:“诺。”管子又言曰:“西郭有狗啀啀,旦暮欲啮我,猳而不使也,今夫卫公子开方,去其千乘之太子,而臣事君,是所愿也得于君者,将欲过其千乘也,君必去之。”桓公曰:“诺。”管子遂卒。——《管子·戒》

易牙杀子为桓公做羹汤,连自己的骨肉都不疼爱,怎么能指望他爱戴自己的君主。

竖刁为证忠心,挥刀自宫。对自己尚且如此残忍,对待他人又会是何种样子。

开方身为卫国太子,放弃了继承王位如此大的利益,就是因为他所谋取的要比卫国王位更加诱人。

赌了一辈子,其实博的不过是人心罢了。到最后临终的管仲仍是用利益将人心看得明明白白。

易牙、竖刁、开方。将死的管仲再也牵制不住这三条“恶犬”。对这三人的判词是管仲留给眼前人的最后几句话,可面对他的却是一个一向感情用事的齐桓公。

终局

十月后,管仲尸骨未寒。心软的桓公召回被逐走的易牙、竖刁和开方并加以重用,没了管仲的限制,心痒难耐的桓公也想凭着自己的意志赌上一把。看着面前亲昵的三人,他觉得管仲还是看错了,但桓公看不出来的是此时的三人早已对他恨根深种。

桓公四十三年(公元前643年),齐桓公病危。太子失势,齐国五公子率各部党羽争位。易牙、竖刁等人囚桓公于内室,筑高墙,凡外人不得入见。安排好了一切,这三只恶犬便迫不及待投身利益的争夺当中去了,他们留给桓公的,只有一张病榻,几堵高墙。

这年冬天,齐国举行了一场葬礼,这场葬礼造成的舆论和他的主人生前一样惊世骇人。有人说这位齐国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霸主到最后竟是被亲信活活饿死;也有人说宫中传言这位伟大的君主死了六十多天才被发现,据说还是因为尸体上的虫子透过窗户爬了出来;更有人说尸体的腐臭气味隔着几里都能闻到……

宫中,纵是这样生前一位英明神武的君王,出席葬礼的官员们还是忍不住的捂住口鼻。雪片若无其事的飞着,对于这位死去的霸主,他们不想过多评论什么。

只是,没了管仲,这位传奇帝王的赌技和他的尸体一样,臭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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