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富贵儿的单亲生活

“是‘张富贵儿’,不是‘张富贵’”

“对的呀,对的呀。张富贵,没有叫错的哦”

每次声嘶力竭的和上海同事解释‘富贵儿’和‘富贵’的区别的时候,张富贵儿总是一脸茫然的坐在我们中间仰着头看着我们。它那个小小的脑袋已经被搞得昏天黑地了。我想当时它一定是在想‘是在叫我吗?还是不是。’

张富贵儿是一只白色的不纯种的俩眼一个颜色的姑且可以叫做‘波斯’的小猫。不用说,我就是他爹,虽然我很讨厌它这么称呼我,尽管它不会这么叫我,这么叫的都是它的那些阿姨们。

三个月前,天气还有点冷。早上上班路过山阴路,在花丛中听见小猫的喵喵叫声。停下来拨开树丛就看见了它。那时很小很小,脏成灰色的小身体缩成一团。到这里很多人肯定要说了:你把它带回家了贝。错!当时急着上班,虽然很想,却最终把它留在了寒风中。所以现在每当独自面对富贵儿的时候我都会心怀一丝愧疚。不知道这个小家伙是否记得在和我回家之前还见过我一面。离开它的时候,我没有想到三天之后我们还能见面并且有缘一起生活。

因为家在北京,上海的生活就简化成了上班和睡觉。百般无聊中勾起了童年的梦想,养一只小动物。这个梦想被当医生的老妈压制了将近三十年。即便现在,在北京家中仍旧是不可实现的。看来上海并不一无是处。平心而论,最想养只小狗,可小狗不会自己上厕所,还要人带出去玩儿。于是退而求其次,就要小猫吧。于是乎目标就盯上了上班路边一个神秘的铁皮棚子。

每天早上,一个乐呵呵的老头儿都会从棚子里面变出一堆笼子,里面七八只各色小猫。差不多会出现两个小时左右,然后便神秘的收摊消失,并不理会小猫是否卖掉。我曾一度怀疑没有卖掉的小猫都存放在棚子里。还专门耳朵贴上去听,没有听见过叫声。

借着周六加班,在摆摊营业中的棚子前停了下来。出乎意料的是我一眼就看到了后来的张富贵儿。不过被洗的白白的,正在和一帮兄弟姐妹们厮打做一处。

“老板,那只白色的卖吗?”

“卖,当然卖。你可真有眼力。这可不是一只普通的猫啊。生它的老猫一直住在寺庙里面,每日听经闻香。是一只‘佛猫’。后来生下五只小猫。住持师父传佛旨:‘东西南北中,五方各去一只。’前几只都被善男信女们抱去了。看你面善,不为卖钱,但求个佛缘吧。”

“呵呵,真的啊!没想到没想到哦。那您打算多少钱咱们结这个缘呢?”我暗地好笑。

“你给五十吧,要多了是我的罪过。”

也许是对上次抛弃富贵儿不顾的愧疚使然,我没和他多废话,交钱走路,回家安置‘佛猫’的后代去了。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铁皮棚子每天只营业两小时依然财源广进了。

富贵儿和我的第一个家是公司的宿舍。因为从我带他回来到现在只不过3个月不足。所以我已知他生活中的所有快乐,惊恐,幸福还有病痛几乎都发生在这里。这里也是他和他的医生亲密接触的起点。在这里,他被众位阿姨们众星捧月成了幸福宝贝,也被我这个爹修理掉了一些猫的特性。

张富贵儿在家第一天的第一个小时,我猜想都是因为惊恐而在大衣柜后面的狭小空间里度过的。因为当我兴冲冲的从超市给他添置了餐具、厕所和食物回来后,却意外发现不足15平米的房间内找不到富贵儿了。不幸的是这个‘佛猫’的后代却无法预测自己的身量。当我终于听明白了他的叫声是因为出不来,而不是不出来的时候,一场救援开始了。

在富贵儿四个月大的生命中,始终伴随着严重的肠炎——以我仅有的知识,我猜不出还有什么疾病能让他吃多少拉多少。现在虽有好转,可是仍旧没有痊愈。并且我估计很难痊愈。这使得他瘦骨嶙峋。平时仰仗毛长人见人爱,而真正的面目会在洗澡之后暴露无遗,可怜的富贵儿瘦小竟然不如下水道中的硕鼠。我曾想方设法更换了N多种猫粮,可严重的吸收问题影响了他的体重,富贵儿依然是那么瘦。最终,我选择了一种他喜欢吃的口味不再换了。既然猫粮已经失去了增加营养的功能,那么还是满足一下小富贵儿的口感吧。在他跟我回家半个月左右的时候,我决定带他去看医生。那是富贵儿第一次走出门外看到外面的世界。

严格的说并不叫走,因为从去到回,我始终把他抱在怀里。一路之上,富贵儿伸着细细的脖子,小小的脑袋东张西望。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只有三个地方:山阴路的树丛、老头儿的笼子还有我的那间方方正正的小屋。时值正午,他的瞳孔迷成一条缝,眼睛却瞪的圆圆的。头一次感觉富贵儿的眼睛和脑袋那么的不成比例。瘦小的身体使得眼睛看起来出奇的大。我发现铁皮棚子的老头儿犯了方向性的错误,不该说他的妈是什么‘佛猫’,干脆就说富贵儿是一只外星猫倒比较可信些。此时的富贵儿,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害怕,喉咙里呜噜呜噜的,尖尖的爪子紧紧的抓着我的上衣,还是在看这儿看那儿。他还不知道一场巨大的痛苦将要降临到他那弱小的身体上。

从走进宠物医院开始,富贵儿就不再乐观了。自出生起,他只和一群同他一样大小的猫咪伙伴们一起玩耍过三天。现在,医院里面巨大的猎狗,肥胖的老猫都让他瑟瑟发抖。张富贵儿的爪子不免又紧了些。把富贵儿从我的怀里转交给医生颇费了些周折。当我们把他按在台子上准备打针的时候,张富贵儿终于预感到大祸临头了。他只是瘦,可并不傻。于是他开始拼尽全力挣扎,妄图逃离这个令他害怕的地方。叫声也从‘咪咪’的声音变成了‘嗷、嗷’的狂叫,并最终发展成为叫人恐惧的嘶嚎。一直站在旁边的护士小姐开始不忍心了(或许是害怕),没办法我接替了她的工作。富贵儿的瘦小居然令医生手中的针头扎不进他颈部的皮肤。一连扎了几次,最终才算扎好。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根没尖的铁丝刺穿了干硬的皮革。可以想象富贵儿此时的痛苦。连我也感觉时间如此的漫长。

漫长的一分钟终于过去了,完全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外。当针头抽出以后,我们放开了哭泣中的张富贵儿。可他并没有像其他打过针的小猫一样狂窜出去。他很平静,似乎还在有意的活动着脖子。看了看医生,又看看我,慢慢向我靠了过来。刹那间,我读懂了他的眼睛。匆忙付过钱轻轻的抱起富贵儿。他想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富贵儿不再东张西望,不再咪咪的叫,也不再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安静的蜷缩在我的臂弯中。我觉得奇怪,就在这一天,我,一个奔三的老男生居然从一只小猫儿身上体会到了责任和心痛。

没想到一只小猫会给我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张富贵儿的最直接效用就是取代了闹钟。每天早上准时用尖利的爪子给我梳头。等我醒了之后就跑到他的餐厅去等我给他上早餐。持续了十几个晚上之后,终有一天,忍无可忍誓不再忍的我愤怒的将张富贵儿捉住,小心的剪掉了二十个尖尖带弯勾的指甲。前面说的张富贵儿改变了我,我也改变了张富贵儿作为猫的一些特性。就是这么回事。剪指甲后的张富贵儿显然很不适应,尤其是高速奔跑过弯的时候经常出现抓地力降低的现象导致产生侧滑。

恩?等等,似乎不像在讲一只猫,更像F1赛车嘛。

言归正传,没了爪子的张富贵儿刹那间丧失了45%的领地。从前轻易可以巡视的国土现在想也不要想。最令他恼怒的是再想上我的床可不那么容易了。在此之前他可是经常不客气的霸占在床的中央,我不得不夜夜委曲求全的缩在一边啊。

说张富贵儿不同于一般的猫也正在于此。当我还陶醉在让他无法上床的胜利喜悦中不到五分钟的时候。我们家的富贵儿已经仅仅用了三次试跳就重新掌握了技巧。通过采取加大弹跳力度弥补了爪子抓不住床单的不足,成功的再次占据了我的单人床中央不肯离开了。没办法,继续退缩吧。或者…….我考虑买一张双人床?不好不好,容易引起误会,还是算了吧。不久,幸福的夏天来到了,浑身是毛的张富贵儿开始嫌我的床热。自觉主动的退缩到了竹椅上睡觉。可我看出这小东西心中酝酿着冬季的战斗。到那时,他将长得更大更强壮。似乎这家伙也明白这一点。看来我该考虑租一套两室的房子了。

很多人都问我,养一只小猫一定有很多趣事发生。其实,生活真是平淡的,静如止水。我们不能指望靠一只不足一岁的小猫每日里吵闹就可以打破生活的平静。真正富贵儿带给我的似乎更多在内心的思考。人与自然,与动物的思考。就像这段第一句说的‘养一只小猫……’这是很多人正常的思维。太主观了吧!为什么是‘养’?为什么如此的居高临下?我们就是以这种态度面对共同生活在地球上的生命吗?我宁可说是张富贵儿在陪伴我一起度过孤独的异乡生活。

在张富贵儿小小的头脑中,从他出生起,就没有过多的思考。富贵儿从来不考虑今天还有什么工作没有完成,明天还要做些什么。也从不考虑他自己是什么?到底是一只好猫,还是坏猫?在他看来,他就是猫。每天的任务就是玩耍和吃饭睡觉。在这一点上我经常无比羡慕的看着他直至发展成为嫉妒。想来,人们太累。从懂事起,就被教育长大后要做科学家,要做大老板,要做这个,要做那个,却从来没有人说过我只要做一个人。我不如富贵儿快乐想必就是为此吧。

也许,下辈子我也会做一回张富贵儿,但是一定要遇见一个叫‘我’的人……

PS:

1、很希望张富贵儿能读懂这篇文章,但同时也不希望他能读。因为,如果他能,那么张富贵儿将不再是张富贵儿,张富贵儿的所有欢乐也将随之而去。这是我不愿看到的。

2、张富贵儿——一只白色非纯种小猫,生于2004年初春,因病卒于2011年夏。很遗憾没有留下照片,文中图片非张富贵儿本猫。

谨以此文纪念那一只可怜、可爱的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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