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从陕商一地窖挖出千万两白银!这才是天下第一商帮衰落的原因

话说明王朝建立以后,为防止北方游牧民族的侵扰,就在长城沿线设置了九边重镇,其中固原、宁夏、延绥、甘肃四镇属于陕西管辖,总计兵力20余万人,马10万余匹。

九边重镇

为维持规模如此巨大的边防驻军,后勤供应就成为军国大计,然而,明帝国财政不堪重负,难以支持。现实的困难让政府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食盐开中",就是允许商民向边关运输粮草以换取食盐经销的盐引。

明长城

关中自古就是天府之国,八百里秦川号为陆海。平畴沃野,农产阜盛,作为全国粮仓的陕西,在"中盐利厚"的刺激下,三秦商民抓住机遇,趁势而起,纷纷积粟千担,向边关运粮换引,走上输粮换引的经商之路。

关中平原,右边是秦岭

如当时延绥镇定边营下,驻扎有一个1084名军人,347匹战马的"柳树涧"军堡,这个军营的粮草全由陕西富平商人李月峰供应,他动员同乡路家、李家与王家,"粮食动辄千万石""草千万斤",以四家之力,供应一个军营,由此造就了"富平北乡四大富户"。

陕北的富户

相比于东南沿海的商人群体,陕商兴起的历史地理背景,主要靠的是自身物产的蓄积,加上"食盐开中"政策的支持,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地方商人集团。明代文人张翰《松窗梦语》卷四《商贾纪》中,对陕商兴起的地域特征有着清晰的描述,他讲到:

河以西为古雍地,今为陕西,山河四塞,号为天府,西安为会城。地多驴马牛羊,旃裘筋骨,自昔多贾,西入陇蜀,东走齐鲁,往来交易,莫不得其所欲。至今西北贾多秦人,然皆聚于沂雍以东至河华沃野千里间,而三原为最。若汉中、西川、巩、凤犹为孔道,至梁、庆、甘宁之墟,丰草平野,沙苇萧条,昔为边商之利途,今称边戍之绝塞矣。关中之地,当九州三分之一,而人众不过什一,量其富厚,什居其二……则贾人所聚也。

据西北大学李刚教授的研究,在明洪武、永乐年间,陕商每向边镇驻军输送30斤粮食,就可以换得一个盐引,而且换得的还是盐利最厚的淮扬"盐引"。由此,陕西商人东出潼关,"腰缠十万下扬州",纷纷踏上这片江南繁华之地,以求赚得第一桶金。

西安城芦荡巷"陕商历史博物馆"(姚家大院)

明代中叶,在扬州从事盐业贸易的陕西商人多达500多人,他们团结一道,居住在扬州最繁华的下关一带,成为明代中后期淮扬盐场规模最大的盐业资本集团。许多陕西商人因输粮换引成为"实居扬州"的大盐商,如三原之梁、泾阳之张、西安之申、临潼之张,都名重一时,势力远超同期的晋商和徽商。有一首《扬州竹枝词》说的好:

商人河下最奢华,窗子都糊细广纱。

急限饷银三十万,西商犹自少离家。

这里的西商主要就是指扬州的陕西盐商。除了投资淮盐,陕商还贩运江南的布匹,由此开辟了出入潼关、"南布北运"的物流大动脉。这些来自关中的陕西布商,在苏州、常州的棉织业市场上长袖善舞,位尊王侯,腰缠万贯,每次贩运"白银动以数万计或多数十万两"。渭北的财东就是有名的陕西布商,他的布店设在三原,由江南运来的布匹都在三原交割、核算、改卷、整染,然后再发往西北各地,三原也就成为西部布业的中心。

陕商们头戴瓜皮帽,身披钱褡子,多财善贾,在江南赚得钵满盆满。然而,好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明末清初,徽商在江南的势力迅速崛起,晋商也开始对陕商构成威胁。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下,陕商在江南的势力迅速衰败,最后只剩下十几家惨淡经营。面对危机,何去何从?是继续留恋江南的风花雪月,还是审时度势、开拓市场、艰难图存?这成为清初陕商不得不思考的战略问题。令人惊奇的是,陕商们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扬长避短,再次走出潼关,前往四川,去开创另一片天地!

四川经过明末张献忠屠蜀的战火,人口百不存一,满目疮痍。为了恢复经济,清政府鼓励移民入川,由此形成"湖广填四川"的移民潮。在此过程中,陕商抓住移民入川的市场先机,利用清政府对川盐实行"招商认引"的政策,投身于川盐贩运行业。同时,采用"借地入股"的方式,投资自贡盐场的井盐生产,以致当时自贡井盐资本中陕商占到十之七八,一跃成为左右四川井盐业的大型盐商集团。自贡陕西盐商捐款修建的西秦会馆,不仅仿照阿房宫的建筑风格,还依照地形将会馆结构设计成船型,寓意是将四川的银子运完才罢休,充分显示了陕商在自贡盐业经营中的实力与气魄。

明清数百年的时间里,除去投资盐业与布业,陕商还基本上垄断了中国西部的边茶贸易。在西北,为适合陇藏高原西北游牧民族的口味,陕西茶商把湖南红茶运到泾阳制作成茶砖,然后再往西北贩运。泾阳"马合盛"马家以贩运茶叶起家,仅运茶的骆驼就有千匹以上。泾阳"裕兴重"的东家安吴寡妇财力雄厚,因向"两宫西狩"时捐银甚多,还被慈禧太后认作是干女儿。在西南,陕商把川北茶叶运到康定,再贩运到川边与藏区,每年交易额都达到千万斤以上。至今四川康定还流传着"豆腐、老陕、狗,走尽天下有"的民谣。

作为兴盛数百年的内陆商帮,陕商从厚重的黄土地上崛起,走出潼关创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他们的身上流淌着黄土地的血液,也无法割舍来自故乡的血肉联系。大多数的陕西商人在外地发家致富以后,总要选择回到这片养育多年的黄土地。

泾阳三原陕商"周家大院"

"穿皮袄套褐衫骑驴压马,张口兽琉璃瓦高房大厦",回家盖个宽敞明亮、光宗耀祖的大房子,是这些"陕西楞娃"衣锦还乡后的第一件事。泾阳布商周梅村在江南从事贩布生意,一次就赚得36万两银子,后一口气盖了五进大院17座,号称"周家大院"。韩城的王庄党家,在外开商铺致富,返乡后更是一口气盖了120座四合院,每个院子造价7000两银子,总计投资350万两。渭南西塬的贺家,把老家贺家洼九条巷子都盖满了,俗称为"九龙贺家"。

更多的陕商带回来的大量商业资本,要么投资土地,要么窖藏起来,乐于当个土财主。如大荔八女井李家,在外经营盐井、布店发家后,在八女井购买土地近万亩,家藏万金。晚清陕甘回民起义的时候,清军将领多隆多从李家的一个地窖里就挖出白银1000余万两。渭南孝义镇的赵家,一次从四川运回的银子,挑银的担子足足排了八里长。从此以后,当地就留下了一句民谣:"孝义的银子,赤水的蚊子"。

明清时期陕商力农致富,走出潼关,走向全国,最终又通过购买土地和窖藏白银回到乡村,大量的商业利润回归故乡,最终在奢侈性消费中消耗殆尽,最终斩断了陕商向工商业投资的道路。这样一个怪圈,不仅反映了他们"以末尽财、以本守之"的保守心态,也是内陆商帮无法向近代商人转型的最终原因。当我们回味当年陕商怀揣发家致富的理想,走出潼关,不辞艰辛,万里投荒的创业精神,也要看到他们最终无法走出黄土地,回归乡村的小农意识。

这是历史的宿命,也是自然经济条件下的必然选择。出入潼关,展示的是明清陕商的开拓精神,而回归乡土,则是内陆商人背向海洋的百年迷茫。我们期待着,在新的世纪,当代陕商们既能传承明清陕商的开拓精神,又能超越传统乡土意识的局限,去书写当代中国商业史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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