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史上的天才王勃,除了《滕王阁序》,还有那些成就?

从东汉末年开始的长达四百年分裂的中国终于在隋唐再次统一,盛世再临。大隋开国之后励精图治,短短三十几年不仅发展了科举,还开凿了“利在千秋”的京杭大运河,李唐王朝代隋之后,“除隋苛禁”“行均田法”,不仅没有“抑制末业”,“市井之子孙”也可以求取功名,种种措施,都促进了社会文明的进步以及人性的解放,而科举制度地位的进一步提升,带来了一股全国崇尚文化的风潮,文学也得到了普及的发展。

初唐四杰应运而生,他们四人“承江左之风流,会六朝之华采,属辞绮错,可以代表初唐之体格”,“而(王)勃为之冠”。

王勃字子安,绛州龙门人。王勃的祖父是隋唐之际大儒王通,所以从小王勃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王勃六岁就能写文章,“词情英迈”,与他的两个哥哥“才藻相类”。王勃父亲的朋友经常称赞王勃三兄弟,“此王氏三珠树也”。

《汉书》在班固写成之后,一直以文字艰深难懂著称。《后汉书》记载:

《汉书》始出,多未能通者,同郡马融伏于阁下,从昭受读。

可见《汉书》艰深难读并非虚言,连一代大儒马融都要从班固女弟班昭(曹大姑)讲解才能明白。唐代颜师古为了让更多的人能理解《汉书》,所以耗尽了心血为《汉书》做注释,后人称颜师古的注是最接近班固本义的人。

王勃在九岁那年阅读颜师古注释的《汉书》,一般人能够读下来已经称得上神童,而王勃不仅读懂了,还写了《汉书指瑕》十卷指出颜师古的错误。

如果因为上面这件事,认为王勃是一个只会钻故纸堆的文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高句丽自南北朝时期崛起以后,趁着中原战乱不断,控制突厥等部族,不停骚扰边关,甚至有入侵中原之意。

隋炀帝正是看到了高句丽的这种企图,才三征高丽,最终功败垂成,拖垮了隋帝国。到了李唐王朝,高宗李治联合百济最终灭亡了高句丽,解决了边患问题。

但是自太宗李世民起开始用兵,百姓疲于征战,王勃看到这一景象,年仅十四岁的他冒死上书给当时巡行关内的右相刘祥道,《上刘右相书》中慷慨陈词:

······伏见辽阳未靖,大军频进,有识寒心,群黎破胆······辟土数千里,无益神封;勒兵十八万,空疲帝卒。惊烽走传,骇秦洛之氓;飞刍挽粟,竭淮海之费。于是乘奸放命者,出绳纆以生威;因公挟私者,入闾阎而竞法。虽一物失所,泰阶延旰食之忧;而百战方雄,中国鲜终年之乐。图得而不图失,知利而不知害。移手足之病,成心腹之疾。征税屈于东西,威信蹇于表里······

我们不得不说,王勃的建议有一定的片面性,不解决边关问题,对于李唐王朝而言,不利于稳定国内的统治,但是征战却让无辜的百姓遭受兵戈之苦,王勃站在百姓的立场之上,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能有如此见识,已经超越同龄人很多了。

虽然唐高宗看了王勃的文章没能够停止征战(也不可能停止征战),却对王勃的才华表示赞赏,于是王勃被授予朝散郎之职,进入到宫廷之中。

沛王李贤雅好文学,曾召集文官注释《后汉书》,清代著名经学家王先谦说李贤注释的《后汉书》可以和颜师古注《汉书》平分秋色。

王勃的名声很快传到了李贤的耳朵里面,李贤把王勃召到自己的府上,王勃一边陪李贤读书,一边“为沛府修撰”,李贤“甚爱重之”。

在李贤的府上,王勃写成了《平台秘略论十首》,“书成,王爱重之”。《平台秘略》每一首都颇有高论,比如尊师六

论曰:前史称良药苦口,而利于病;忠言逆耳,而利于行。岂非士情竭于不顾,主色期于难犯?中人以下,罕免斯累。其有抗辞必尽,忠烈横匪石之心;闻善若惊,君王动顺风之请。相须之际,良可咏也。清河之恭慎真恳,雅为辞益。上引圣朝,下托师傅,和矣哉!

当时斗鸡风靡整个社会,皇子们也染上了斗鸡的习惯。一天,沛王李贤与英王李显斗鸡,身为李贤幕僚的王勃游戏笔墨,写了一篇名为《檄英王鸡》的文章,本来游戏之作,可高宗看到后却怒不可遏,因为文章有破坏皇子之间兄弟感情的嫌疑,于是王勃被逐出了王府。

离开王府之后,王勃开始游历,曾客居剑南,他曾经登上葛愦山登高眺望,阮籍当年登上楚汉古战场发出“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的叹息,而王勃则“慨然思诸葛亮之功,赋诗见情”,仕途的不顺利,让王勃的心情失落到了极点。

王勃的朋友凌季友说虢州药物丰富,而王勃早年学过岐黄之学,便帮助王勃在虢州谋了一个参军的职位。

有才华的人受人尊敬,也恃才傲物,楚汉之际的韩信,三国时期的祢衡,皆如此。王勃自然也不例外。他在虢州当参军期间恃才傲物,被同僚嫉妒,甚至引来了杀身之祸。

旧唐书中记载:

有官奴曹达犯罪,勃匿之,又惧事泄,乃杀达以塞口。事发,当诛,会赦除名。

新唐书中记载:

官奴曹达抵罪,匿勃所,惧事泄,辄杀之。事觉当诛,会赦除名。

这件事情写的云里雾里,王勃为什么要保护官奴曹达?既然选择了保护为何又将其杀死?一个合理的解释是曹达不过是一个棋子,王勃虽然恃才放旷,但是为人却非常直率,嫉妒他的同僚设计陷害他,想置他于死地

王勃最后得到了赦免,但是牵扯了自己的父亲贬谪到交趾(今越南北部)做县令。而更加让人悲伤的人,因为他到交趾省亲,才溺水而亡。

在他身亡之前,他曾路过滕王阁,这是他最后一次显露自己的才华,同时奠定了他在后人心目中的神圣地位。

新唐书中记载了整个王勃书写滕王阁序的过程:

九月九日都督大宴滕王阁,宿命其婿作序以夸客,因出纸笔遍请客,莫敢当,至勃,沆然不辞。都督怒,起更衣,遣吏伺其文辄报。一再报,语益奇,乃矍然曰:“天才也!”请遂成文,极欢罢。

《唐才子传》则记道:“勃欣然对客操觚,顷刻而就,文不加点,满座大惊。”

著名的笔记小说《唐摭言》对故事进行了润色,让王勃的形象更加饱满:

王勃着膝王阁序,时年十四。都督阎公不之信,勃虽在座,而阎公意属子婿孟学士者为之,已宿构矣。及以纸笔巡让宾客,勃不辞让。公大怒,拂衣而起;专令人伺其下笔。第一报云:南昌故郡,洪都新府;公曰:亦是老先生常谈!又报云:星分翼轸,地接衡庐。公闻之,沉吟不言。又云: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公矍然而起曰:此真天才,当垂不朽矣!遂亟请宴所,极欢而罢。

勃属文,初不精思,先磨墨数升,则酣饮,引被覆面卧,及寤,援笔成篇,不易一字,时人谓勃为“腹稿”。

王勃的诗,发愀怆之词,怨者之流,文秀而质羸,风格多继承庾信。铜雀妓二首:

金凤邻铜雀,漳河望邺城。君王无处所,台榭若平生。

舞席纷何就,歌梁俨未倾。西陵松槚冷,谁见绮罗情。

妾本深宫妓,层城闭九重。君王欢爱尽,歌舞为谁容。

锦衾不复襞,罗衣谁再缝。高台西北望,流涕向青松。

这两首诗高度概括了歌妓悲惨的命运和生活,表达了对终身被幽禁于深宫的歌妓的深深的同情。这两首五言古诗音韵铿锵有力,文体交相辉映,有庾信清新的风格。

王勃的五言律诗虽然整体功力流于表面,未能宏赡,但是不乏名句,明代胡应麟《诗薮·内编》评价他“兴象婉然,气骨苍然,实首启盛、中妙境。五言绝亦舒写悲凉,洗削流调。究其才力,自是唐人开山祖。”在他的诗《咏风》的尾联之中有所体现:

日落山水静,为君起松声。

王勃的诗是发自内心朴素真实的歌唱,犹如空谷足音,令人耳目一新,为诗坛注入了一股新鲜血液,“长江悲已滞,万里念将归”;同时王勃也有一些抨击时弊,发泄心中不满之作,“羁心何处尽,风急暮猿清”;王勃的离别之作最为著名,“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除了《滕王阁序》,王勃其他的序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山亭兴序》、《游冀州韩家园序》、《秋晚如洛于毕公宅别道王宴序》等等虽然篇幅短小,但是饱含深情,读起来抑扬顿挫,后来李白写序就曾多次借鉴王勃。

王勃不仅是一个诗文高手,对推算天文历法也非常精通,他曾写下《大唐千岁历》, 推演出唐朝国运兴盛,不会像北周、隋朝一样短命。

王勃的论述也颇为有意思:

王者乘土王,世五十,数尽千年;乘金王,世四十九,数九百年;乘水王,世二十,数六百年;乘木王,世三十,数八百年;乘火王,世二十,数七百年。天地之常也。自黄帝至汉,五运适周,土复归唐,唐应继周、汉,不可承周、隋短祚。

王勃的学说对唐朝的发展起到了重大影响,被各种势力利用。

武则天时代,废弃北周与隋,认为唐朝直接继承周、汉,为自己该国号为“周”提供便利;唐中宗恢复北周、隋的地位,为了摒弃武则天“武周政权”;玄宗李林甫把持朝政,宣布大唐继承周汉;杨国忠因为自己和隋朝同姓,有了权力之后再一次提升了北周和隋的地位。

如果王勃知道自己学说被如此翻来覆去的运用,是否会很无奈呢?

与王勃同为初唐四杰之一的杨炯曾经公然宣布:“吾愧在卢前,耻居王后。”实际上杨炯这么说,并非不服膺王勃的学问,而是因为王杨卢骆四个人中,杨卢为长辈,王骆为晚辈,在中国如此看重长幼尊卑的国度里面,杨炯这么说是有一定道理的。

杨炯其实很佩服王勃,《王勃集》的序言就是杨炯所作:

九岁读颜氏《汉书》,撰《指瑕》十卷;十岁包综六经,成乎期月。悬然天得,自符音训。时师百年之学,旬日兼之;昔人千载之机,立谈可见。居难则易,在塞咸通。于术无所滞,于词无所假。幼有钧衡之略,独负舟航之用。

作为文学上最负盛名的天才,王勃虽然在人世间活了不到三十年,但他的才气却像璀璨的明珠耀眼了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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