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粗鄙，憨厚一生，可能这辈子做的最灵光的一件事，就是当年几个少爷们相继披甲入伍的时候，硬逼我留下来和他一起给李家看门护院，如若不然，想必如今我也会出入朝堂，或与房杜谋划江山，或同敬德叔宝东征西讨，又或，死在那个昏暗的早上。

玄武门

记事的时候，已经是大业元年，我六岁，父亲在唐国公府当门房，窦夫人心善，见我与二少爷年纪相仿，便让我跟在二少爷后面跑跑腿，伴读也自然不在话下。

老爷李渊出身贵族，是大隋朝实实在在的皇亲国戚，幼年丧父后袭了爵位成了唐国公，深得隋文帝和皇后的垂爱，仕途顺风顺水，数次平乱均大获全胜，到了大业十三年，已升任太原留守。时夫人已亡故四年，二少爷参军也有两年之久，如今正在太原随父出征，建功立业；而我则留在河东，守着府上女眷，借着李家的福荫生活倒也相对安稳。

奈何天下时局动荡已久，隋炀帝即位之后大举兴兵，滥用民力，穷奢极欲，家门外叛军四起不说，家门里对李渊这个日益坐大的亲表哥也是猜忌颇深。按照隋制，官员外放家眷不得随行，老爷不在的时日府上大小事宜皆由大少爷建成照料。我们还没来得及欢喜老爷成了山西最高的军政长官，大少爷就带着结交来的一众私兵和一家老少千里迢迢秘密转移到了晋阳，脚跟刚站稳，老爷便以“废昏立明，拥立代王，匡复隋室”的名义正式起兵挥师南下直趋关中。

隋《开皇律》设“十恶”之罪，“一曰谋反，二曰谋大逆，三曰谋叛，四曰恶逆，五曰不道，六曰大不敬，七曰不孝，八曰不睦，九曰不义，十曰内乱”。这一起兵，胜则已，败则万劫不复。好在隋炀帝远在江都，关内隋军力量薄弱；中原瓦岗军与王世充激战方酣，均无暇西顾，趁此空当，李氏父子率军三万，历时不足四个月，顺利攻入长安，拥代王杨侑为帝，改元义宁。

次年，即义宁二年，江都兵变，炀帝身亡，杨侑被迫禅让，李渊称帝，国号唐，建元武德，定都长安。追封窦夫人为穆皇后，立李建成为皇太子，封李世民为秦王，李元吉为齐王，各自分封府邸，一干奴仆皆有安排。

此时的我也要考虑去处，按照我父亲的说法，王朝新立，征战未休，我连戟都需要别人帮忙扛，若此时从军，哪有生还之理？圣上与窦皇后育有四儿一女，独女嫁于柴绍多年；长子李建成年长秦王九岁，性格宽容，为人仁厚，这一点与圣上极为相像，今入住东宫，难以攀附；次子李世民聪明果断，不拘小节，心怀大志；三子李玄霸早薨；四子李元吉脾气暴躁，猜鸷骄侈；思来想去，索性去了秦王府，继续做我的门房。

若非这一去，可怎知后来的政变，乃太子蒙冤，秦王被迫，齐王从中作梗，以图渔翁之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