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赵小册）

01

巴黎圣母院大火的消息不用我说，相信你已经了解很多，也发过很多感慨了。

这件事之所以在我们心里激起那么大的波澜，除了巴黎圣母院在文化、建筑、还有心理依托方面有着不可取代的位置外，还有一个就是它触动了我们对“世事无常”的感慨。

八百来年的时间，它在塞纳河畔、在巴黎的中心点，不管时光怎么流转，不管多少冬去春来，它就那么一直矗立在那儿。

要知道在巴黎圣母院初建的时期，我们的国家还处于宋朝——南宋的时期，那年岳飞才刚刚平反不久。

后来历经朝代变迁，经过元朝、经过清朝、经过民国，直到我们现在的时代。经历过这么长时间的变迁，经历过那么多世界风云的变幻，它却一直静静地矗立在那儿。

在充满世事无常、岁月无常的时间长河里，如果有那么一个建筑或者文物是岿然不动的，它历经几千几百年依然如故，那它在我们心里都像定海神针一样。

可是有一天它却不像我们一直以为的那样，突然间它毁了塌了变了，那我们心里的那根定海神针也就跟着松动了一样。

我想正是因为这件事让我们感到世事的无常，让我们感到来日未必方长，才是这个消息能搅动我们内心、能如此引发我们关注的最深层的原因吧。

02

《牡丹亭》里说的“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大概就是这样的心境吧。怪不得黛玉听了这句，很是感慨。

其实《红楼梦》里也有很多类似的场景：当甄士隐看着自己的家被烧成一片瓦砾场的时候，看着一辈子甚至几辈子的家当就这么付之一炬的时候，大概也只有“跌足长叹”了。

当初的大观园，最初也是花柳繁华之地、温柔富贵之乡，可是最终却也是诸芳流散、人去园空。

第一个搬出大观园的是宝钗，宝钗搬出去的时候，宝玉看到蘅芜苑寂静无人，房子里搬的空空落落的，吃了一大惊。后来才知道是宝钗搬出去了。

宝玉看着园子里香藤异蔓虽然还是翠翠青青，可是忽然改作凄凉一样，心里满是伤感。再看看门外的树堤上半天没有人来往，完全不像以前各处房里的丫鬟不约而来的络绎不绝。两相对比，倍增惆怅。

继宝钗搬出去之后，迎春因为要出嫁也搬出了大观园。宝玉当时也是天天到迎春住的紫菱洲那一带徘徊瞻顾，看见轩窗寂寞、屏帐萧然。

再看岸上的蓼花苇叶、池里的翠荇香菱，也都摇摇落落，就像在追忆故人的样子，迥然不是以前逞妍斗色的时候。就连迎春天天下的棋盘，也被点点的燕泥污损了。

宝玉一直希望花能常开，月能常圆，可终究是不能如愿。不止蘅芜苑和紫菱洲这两处，就是整个的大观园，还有整个的荣宁二府，将来的命运又何尝不是这样。

这就跟甄士隐解《好了歌》时说的那样，历经梦幻之后再看：现在的陋室空堂，当年也曾是笏满床；现在的衰草枯杨，当年也曾经是歌舞场。

03

一切我们以为的东西可能并不永久，一切我们以为的来日可能并不方长。

我和老李很喜欢去一个农庄，我们喜欢那里磨盘铺的小路，那一块块雕刻了诗句的石头，那“一弯流水绕柴门”的建筑，还有那些桃花、梅花、栀子花盛开的小路。

前段时间总是说去，可是总觉得来日方长，觉得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没想到就在前几天再去的时候，那已经变成一片平地了。当时也只有草草地看看，长叹一声，然后转身离去了。

原来来日并不方长，这的确是一件让人伤感的事对不对。可正是因为来日并不方长，所以才更要珍惜当下的时光；正是因为一切有限、有止，所以才要更加温柔地对待眼前的一切。

说到这儿，想起蒋勋先生的一件事。蒋勋当年在东海大学的时候，学校分给他一个很大的宿舍，有很大的院子。他很高兴，就在那儿种竹子，种含笑，还养了两缸荷花。

有一天二楼的一个教授就趴下来说：“你这么忙干嘛？你别忘了这是宿舍。”

蒋勋当然知道这是好心的提醒，可是他也有自己的看法，他说：我们住的哪一个房子不是宿舍？会有一个房子我们永远住着不走吗？

所以虽然这只是宿舍，虽然将来会搬走，但他仍然精精心心地打理他的院子，珍惜当下的时光。

04

就在看到巴黎圣母院新闻的那天下午，我把手机清理了一遍。

之前我在微信收藏里，收藏了很多链接，总想着有机会去看，可却一直没看；我在手机相册里，截图了很多自己喜欢的文字，可同样一直都没看。

我在等什么？在等来日方长吗？巴黎圣母院着火的消息，就像一块石子丢进平静的湖面一样，一下子就荡出了很多的涟漪，似乎每一圈涟漪上都写着“来日并不方长”，是呀，当下才应该珍惜。

那天我没有等没有放，而是把该看的该清理的都看了都清理了。这才发现原来一直积存心里的那些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那么压人心。

还是好好珍惜眼前手边的时光吧，就像蒋勋当年整理自己的宿舍一样。我放佛看到了蒋勋当年的那个院子，有青青的翠竹，如玉的含笑，还有亭亭然的两缸荷花，都在随着微风轻轻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