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桃园结义”

桃园结义的故事可谓是源远流长、妇孺皆知,今人对于桃园结义的了解多源于名著《三国演义》,历史上是否真的存在桃园结义的事情呢?它又是如何能够流传至今的?

一、桃园结义的由来

桃园结义在正史中并无明确记载,但却有迹可循,《三国志·关羽传》中记载:

先主于乡里合徒众,而羽与张飞为之御侮。先主为平原相,以羽、飞为别部司马,分统部曲。先主与二人寝则同床,恩若兄弟。而稠人广坐,侍立终日,随先主周旋,不避艰险。

可以看出,刘备与关张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毕竟只有关系达到一定紧密程度的人才能同床。而“恩若兄弟”一句更是直接指明了三人的关系,即虽为异姓,胜似兄弟。但是,像终究还不能说是,需要走正式的结拜手续。

三人是否结拜了,不得而知,也并不重要。正史中没有说,却留给了后世广阔的想象、考究和创作空间。

二、桃园结义的真相

如果三人确有结义情节,则涉及到年龄的问题。《三国志·张飞传》中记载:

羽年长数岁,飞兄事之。

事实上,关羽比刘备、张飞年纪都大,那是不是应该关羽为大哥呢?不一定。由于刘备与二人是主、臣关系,加之其皇叔的宗室身份,刘备为大哥是有可能的,遵循的规则是“拜德不拜寿”,因此年龄问题无法证伪。

《三国志·先主传》中记载:

瓒年长,先主以兄事之。

这里讲的是刘备与公孙瓒的关系,刘备与公孙瓒都是卢植的学生,结合两人身份和经历,刘备“以兄事之”,说明刘备与公孙瓒很可能有过结义。这则更为明确的证据,反而对于刘关张三人结义的事实具有弱化作用,因为后者没有被明确提到。

对比张飞“兄事之”关羽,以及刘备“以兄事之”公孙瓒的明确记载,可以这样推断:最有可能的是关张结义,而刘备也拿他们当兄弟。

三、三国时期的结义之风

其实,无论是关张结义还是刘关张三结义,在当时并非稀见,而是三国时期社会结义风尚的反映。《三国志》中记载的有结义关系的就有不限于以下几例:

1、马腾与韩遂

裴松之注《三国志·马超传》中记载:

(马腾)与镇西将军韩遂结为异姓兄弟,始甚相亲。

凉州集团是诸多家族势力的联合体,马腾与韩遂的“异姓结义”确保了集团内部的稳定,而后来马超与叔父韩遂的反目,也注定了该势力被曹操所吞并。

2、孙策与周瑜

《三国志·周瑜传》中记载:

策与瑜同年,独相友善,瑜推道南大宅以舍策,升堂拜母,有无通共。

裴松之注《三国志·孙策传》中记载:

有周瑜者,与策同年,亦英达夙成,闻策声闻,自舒来造焉。便推结分好,义同断金。

孙策与周瑜同岁,“升堂拜母”、“义同断金”的做法,保证了江东集团的两位联合创始人的一致行动关系,也是孙策向孙权托付“外事”的重要基础。

3、诸葛亮与马良

《三国志·马良传》中记载:

先主入蜀,诸葛亮亦从后往,良留荆州,与亮书曰:闻雒城已拔,此天祚也。尊兄应期赞世,配业光国,魄兆见矣。

马良以兄相称诸葛亮,超越了单纯的上下级的关系,结合二人同属荆州集团,以及日后诸葛亮对马良之弟马谡的器重和培养,足见二人之情谊。后来诸葛亮挥泪斩马谡,既是有负马良之托,也是有失自身之望。

四、结义故事的流传

最早关于桃园结义故事的叙述,见于元代中期的《三国志平话》,该时期民间还流传了诸如《刘关张桃园三结义》、《花关索传说唱词话》等多个版本。

到了元末明初,小说家罗贯中在尊重史实的基础上,吸收元代戏曲的民间文化元素,创作而成章回体小说《三国演义》,其中桃园结义的故事在第一回“宴桃园豪杰三结义,斩黄巾英雄首立功”中正式定型。

罗贯中将桃园结义的价值取向,由民间崇尚的“义气”上升为了“忠义”的层面,使之有了“上报国家,下安黎庶”的目标,这种改造在其参与创作的《水浒传》中也有体现,比如宋江将“聚义厅”改为“忠义堂”。

桃园结义也好,梁山聚义也罢,其蕴藏的结义风尚为后人所效仿, 梁启超曾经描述了民国时期的结义现象:“今我国民绿林豪杰,遍地皆是,日日有桃园之拜,处处为梁山之盟。”

经过罗贯中的精心打造,使桃园结义的故事有了更高的审美层次和文学内涵,同时由于其融合了民间文化与庙堂文化,使之得以广泛流传和广为接受。

五、民间叙事的生命力

结义是泛血缘文化的产物,是由中国古代社会宗法结构的特点决定的。古代社会以农为本,以家为基本组织单位,以血缘纽带形成了宗族,不同宗族之间具有强烈的排他性。汉高祖杀白马盟誓,非刘氏不得封王,就体现了这种亲疏关系。不同姓氏、不同身份、不同力量的松散个体,只有通过结义的形式,建立虚拟血缘关系,纳入宗法结构范畴内,才可以结成更加强大、团结友爱的共同体,才可以一起好好玩耍。

结义有其文化局限性,也有其进步的因素,结义是对摆脱古代封建社会人身依附关系的一种制度性尝试,在一种更为合理的人与人之间关系出现之前,结义充当了道义的秤砣,是民间价值取向的表述途径。

桃园结义的故事能够流传至今,并非依赖史书的确凿证据,也非迷恋文人的妙笔生花,而是发自肺腑的文化认同。长期而言,只有这种认同才是文化传承的根本决定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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