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很多作家宁愿不当一流作家,而去做三流政客

沈从文(1902年12月28日—1988年5月10日)

在国民党时代,很多作家宁愿不当一流作家,而去做三流政客,捞点从权杖上掉下来的碎屑吃,并因此洋洋自得。在发表于四十年代初的《文学运动的重造》中,沈从文这样为民国时代那些热衷政治的作家画像,并且鲜明地表现出对政治的厌恶:

至于作家被政治看中,成为政治工具后,很明显的变动是:表面上“有信仰”的作家,他们从此能支配政策,改造社会,教育群众,工作的庄严性,且俨然已得到国家认可。事实呢,不过是从此可以作官,吃碗“文学运动”饭,做个政客小帮手,写成的作品,……不问好坏,一例又都能用作政治上的点缀物罢了。作品由“表现人生”转而为“装点政策”。

……社会上很有几个作家,如此永远居于领导地位,虽作品前后矛盾,个人看来竟无所谓。这种虚伪油滑的人生态度,原来就是这个“时代”风气中培养成功的。这些人一部分且照例是无作品的作家,虽无何等象样作品,政策与艺术合而为一,因之“政术”却极优长。或在官从政,或置身大庠,或名列某籍。或竟极其可笑的以“爱国分子”为口号,在国内大都市和租界上,甚至在外国的殖民地,用“作家”身分,参加各种组织,到处活动。有什么事情发生需要有所表示时,即在通电宣言上列一大名。

……举凡小政治应用的诪张为幻处,作家间都无不十分熟悉。精神风度,完全如《金瓶梅》中应伯爵谢希大一流人物,本色是凑趣帮闲,从中捞点小油水。

青年沈从文

作为一个内心质朴的“乡下人”,沈从文决心不做国民党装饰性的“文化官”和“政客小帮手”。他认为自己寂寞的笔耕事业,比政治高尚得多,庄严的多,也有意义的多。一九四二年他在给大哥的信中说:“政治方面又因极讨厌那些吃官饭的文化人,不愿意与他们同流合污混成一气,……日子过得寒酸一点,事情小,不用注意!眼看到并世许多人都受不住这个困难试验,改了业,或把一支笔用到为三等政客捧场技术上,谋个一官半职,以为得计。唯有我尚能充满骄傲,心怀宏愿与坚信,来从学习上讨经验,死紧捏住这支笔,且预备用这支笔来与流行风气和历史上陈旧习惯、腐败势力作战。虽对面是全个社会,我在俨然孤立中还能平平静静来从事我的事业。我倒很为我自己这点强韧气概快慰满意!”

沈从文故居

在另一篇文章中,他写道:

在一九二八年到一九四七年前后约二十年间,……共同从事文学写作的友好,……一部分……另有所图,成了具点缀性的文化官。性情拘迂保守的我,前后约二十年中,占主要活动的工作,还是文学创作中的短篇小说和叙事抒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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