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西传的历史源远流长，早在两千多年前，张骞出使西域开辟了丝绸之路。这既是一条贸易之路，也是一条文明古道，就此打开了中西文明交往的大门。18、19世纪，中国古代文学作品引起了西方汉学家的浓厚兴趣，如《今古奇观》《红楼梦》《好逑传》《玉娇梨》等明清小说被来华的传教士翻译成西方语言传入欧洲。这批传教士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研究者，一部分人甚至成为汉学研究的先驱。20世纪前，西方汉学家对中国小说的翻译大多出于传教和文化交流的目的。而归属于中国小说大家庭的唐传奇是在20世纪初才进入英语世界，纵览唐传奇的百年英译历程，它经历了三个不同的译介时期并呈现出迥异的译介面貌。

　　唐传奇早期英译以《莺莺传》为主

　　从20世纪初到50年代末，唐传奇在英美汉学界的传播和接受处于不成熟时期，主要以译介为主，侧重部分单篇传奇文的翻译，尤以《莺莺传》最受关注，共有5个译本，其中3名译者为非华裔、2名译者为华裔。目前已知的最早被翻译成英文的唐传奇译作是1919年英国汉学家阿瑟·韦利翻译的《莺莺传》，收录在他编撰的《中国文学译作》中，韦利翻译的目的不是呈现中国文学的整体概貌，只是根据自己的文学喜好按照时间先后顺序翻译作品，对于《莺莺传》，他采取直译方式，省略了部分情节。后在1929年又被卡洛·德·福纳罗连同他自己翻译的《莺莺传》译本收录在《中国的十日谈》一书中。韦利的《莺莺传》译本不断入选各种英译中国文学选集，从此打开了一扇西方读者接触了解唐传奇的窗户，也确立了《莺莺传》在英语世界的文学经典地位。

　　明确将唐传奇纳入小说范畴的西方译者是英国学者爱德华兹，她在1938年出版的《中国唐代散文文学》是这一时期最重要的唐传奇译著。该书收录的79个故事中，唐传奇的重要作品均列其中，包括《莺莺传》，这也是迄今为止最全面的唐传奇译本。《莺莺传》除了上面已提到的韦利、福纳罗和爱德华兹的译本外，还出现了两个译本。T.Y Leo的《莺莺传》译本题为《西厢记：中国八世纪的故事》，文中插入了九幅精美插图，以图文并茂的方式介绍了故事的梗概，但有部分情节弃之未译，如最后崔莺莺写给张生的两首诗，只翻译了第二首。任教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华裔学者王际真的《莺莺传》英译本诞生于1944年，选入他编选的译文集《中国传统小说》中。这一译本内容相对完整，但也省略了杨巨源的《崔娘诗》和“河南元稹亦续生《会真诗》三十韵”具体的诗歌内容。对西方读者而言，这种弃之不译的做法似乎不妨碍对整个故事的理解，但如果将原文中插入的诗文翻译出来，其实更有利于读者判断当时人们对张生抛弃莺莺的态度，从而更好地理解故事的主题。该译本的特色之处在于全文有15处注释，主要是为了照顾西方读者，解释文中出现的地点、年份以及人物行为等。

　　唐传奇英译步入繁盛期

　　英语世界的唐传奇译介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处于蓬勃发展期，以美国汉学界为主要阵地。比较著名的唐传奇作品如《任氏传》《柳毅传》《李娃传》《南柯太守传》等产生了多个译本。1964年出版的专著《金匣：两千年的中国小说》是根据德国汉学家鲍吾刚和傅海波的德译本转译为英文。该书共收录了46篇中国故事，多为短篇，时间跨度为战国时期到清代，包括唐传奇8篇，分别是《任氏传》《莺莺传》《南柯太守传》《李娃传》《虬髯客传》《红线》《奇男子传》《霍小玉传》。译者在翻译中完全放弃了故事中引用的诗文，原因在于虽然他们能够理解原文中的重要情节，却很少有人能像阿瑟·韦利那样懂诗，并且能够译出诗歌的意蕴。

　　1965年，翟氏父子合编的《中国文学珍宝》在纽约出版。译者在序言中声明这本书是为了向西方门外汉介绍中国古代和现代文学，译者将中国文学分为散文、小说和戏剧三类，并将收录作品的时间延伸至现代。其中第五章为“唐代的传奇故事”，分别翻译了《霍小玉传》《任氏传》《无双传》《南柯太守传》、《虬髯客传》等作品。译者将自己的翻译归结为直译，意在更接近源文本。不过译者也遗憾，由于中英文的根本性差异，任何翻译，无论做得多好，都始终达不到源文本的那种风味。

　　唐传奇英译的多向度发展阶段

　　1983年英国华裔学者张心沧出版《中国文学3：神怪小说》，包括七篇唐传奇，分别是《任氏传》《离魂记》《庐江冯媪传》以及《续玄怪录》中的《薛伟》《李卫公靖》《张逢》和《张老》，每一篇译作前都有一篇分析该作品的小论文，可以说这是一部翻译和研究并重的专著。作者在序言中还介绍了30多篇唐传奇，大多都是关于鬼神故事的，虽然虚幻是唐传奇中故事的主旨，但是张心沧指出，唐传奇的作者们往往更倾向于表现真实，有意或无意地把作品当作历史传记来写。

　　进入21世纪以来，唐传奇在英语世界的传播、影响和研究进入多向度、多层次的缓慢发展阶段。研究者积极阐释唐传奇文本，以开阔的视野和通达的识见，推动着唐传奇在异域文化语境下蓬勃生长。这一时期的唐传奇英译选本主要有两部：一部是2000年英国汉学家闵福德和刘绍铭编选的《中国古典文学英译选集》选入不同译者的9篇唐传奇故事，分别是《枕中记》《任氏传》《离魂记》《柳毅传》《莺莺传》《虬髯客传》《订婚店》《杜子春》《河间传》。编者考虑到原本中的文化韵味在翻译中会不可避免地流失，所以在书中增加了根据题目和故事内容而来的书法、绘画、传统的木刻插图、印章和拓印等。这也体现了该书的与众不同，散发着浓郁的中国传统文化风味。另一部是2010年美国汉学家倪豪士（William. H. Nienhauser）主编的《唐代故事阅读指南》，其中翻译了6部唐传奇作品，包括《红线》《杜子春》《枕中记》《南柯太守传》《虬髯客传》《霍小玉传》。这些译本都是极为详尽的注释本，目的是便于读者对唐传奇有更为深入的了解。

　　唐传奇的英译历史较长，翻译群体呈多元化态势，尽管西方本土汉学家贡献了多种英译本，但译介对象却极为不均衡，以《莺莺传》《李娃传》《霍小玉传》等名篇为主，还有很多唐传奇作品并未纳入译者视野。随着中国传统文化“走出去”战略的实施和推动，相信会有更多的唐传奇作品被西方读者所认知和欣赏。

　　（本文系湖南省社科基金项目（17WLH32）、湖南省教育厅优秀青年项目（18B490）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怀化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中国社会科学报

• 作者：张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