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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不度玉门关(二十七):虎穴

日期: 来源:凤凰网收集编辑:匈奴

窦固所部进入酒泉郡时,风雪正紧,身披铁甲的将士们缩着脖子,注意着脚下的行路。窦固偶尔抬头看一看天空,苍穹间一片白茫茫,说话间,已到酒泉城下,太守看完关防,大开城门,欢迎他们入城。窦固暂驻驿站,等部队安置停当,他命人煮酒,与耿忠、班超等人小酌,驱驱寒气。

来不及准备佳肴,他们就着干粮咸菜,几杯热酒下肚,饥寒俱解。窦固一边喝一边说笑:“说起这酒泉呐,当年霍骠骑长驱直入,大破浑邪王、休屠王部,注酒于泉,犒劳将士,不过也只有二十岁而已。而如今我等已过而立,功名未就,说起来真是惭愧呀。”几位中年汉子附和着,感叹那君臣相得、金戈铁马的年代,不由得摩拳擦掌。

冬去春来,后续部队陆续抵达,窦固所部是王牌主力,集结了来自酒泉、敦煌、张掖的精锐部队和羌胡盟军,共计一万二千骑兵。与此同时,其它三路大军也相继集结完毕,耿秉所部集结了来自武威、陇西、天水的士兵和羌胡盟军,共计一万骑兵;祭彤所部集结了来自河东、西河、北地的士兵和南匈奴盟军,共计一万一千骑兵;来苗所部集结了来自太原、雁门、代郡、上谷、渔阳等郡的士兵和乌桓、鲜卑盟军,共计一万一千骑兵。

汉明帝刘庄派出信使,持虎符、诏书,下达了总攻击命令。在绵延数千里的战线上,窦固出酒泉、耿秉出居延、祭彤出高阙、来苗出平城。四路大军浩浩荡荡,旌旗蔽日,向北方的宿敌展开了大规模攻势。

北匈奴已不复当年之勇,连正面对抗的胆量都没有。耿秉、来苗部前出数百里,北匈奴望风而逃,为求稳妥,便没有冒险深入。祭彤部原计划兵临涿邪山(今蒙古国满达勒戈壁附近),结果连一个匈奴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同行的南匈奴单于抱有私心,走到半路的一座小山,谎称这就是涿邪山。祭彤信以为真,班师而还,被御史台弹劾,免为庶人,他深以为耻,几日后吐血而亡。

只有窦固所部取得了战果,他们出了酒泉到达天山脚下,就一头撞上毫无准备的匈奴呼衍部。呼衍王慌忙拼凑兵力企图顽抗,刚开始与羌胡盟军缠斗时,尚能你来我往;等到汉军的具装骑兵整队完毕,举起长槊大戟,如堵而进的时候,呼衍部像被割草一样,在第一波冲锋中就阵亡一千余人。呼衍王大惊失色,带着亲兵扭头就跑,剩下的士兵失去了首领,也迅速发生崩溃。

窦固观察了一阵,确定呼衍王是真的败了,指挥轻装骑兵穷追猛打,一直追到蒲类海(今新疆巴里坤湖)。大丈夫正当建功立业,班超一马当先,手刃数人,汉军健儿们冲入敌阵,如虎扑羊一般。呼衍王残部退入戈壁,窦固这才停止追击,在伊吾留下一支部队,筑城屯田,率主力缓缓东归。

由于没有接到进军西域的诏令,窦固没有自作主张,但是西域已近在眼前,就这样走了实在是不甘心。他考虑了一下,决定派一小队人马前去打探虚实,于是叫来从事郭恂和假司马班超,就在坐骑上发号施令。他说:“陛下心系西域久矣。现在命郭恂为正使、班超为副使,出使西域,以观虚实,第一站就到鄯善国吧。鄯善先王是孝昭皇帝所立,大约不会为难你们。”郭恂、班超奉命南下,与之同行的,是一支三十六人的“特战排”。

一路风尘仆仆,到达鄯善,国王果然亲自出迎,屈尊行礼,通过翻译说道:“上国大使驾临,鄙国不胜荣幸之至。”遂接入城中,安排在国宾馆中,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吃了数月军粮的使团,见到满桌子肥嫩的羊肉、甜美的水果和香醇的美酒,胃口大开,就入乡随俗,直接上手大快朵颐。这样过了十几天,吃得肚子都大了一圈,却慢慢觉察出,送来的酒菜一天不如一天了,不但数量减少,还肉塞牙酒发酸。

班超摸摸下巴,问几位弟兄:“哎,你们有没有发现,国王的态度好像变了?”那些人一边凑合吃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胡人嘛,没定性,就这样吧。”班超不住地摇头:“不对,不对,肯定事出有因。很有可能是匈奴也派使者来了,所以国王才摇摆不定!”他决定当场验证一下,于是他叫来侍者,假装要酒要肉。侍者来到跟前,班超猛拍了一下桌子,用低沉的声音吼道:“匈奴使臣都到了,为什么不说!”侍者是个腼腆后生,吓得扑通一声跪倒,颤颤巍巍地说:“禀、禀将军,匈奴人已经到了三天,就、就在城外三十里。”

班超一跃而起,快步过去把门堵上,指挥弟兄们把侍者五花大绑,堵上嘴巴,禁闭在宾馆内。然后他把三十六人都召集起来,只说喝酒,等到面红耳赤,酒壮怂人胆的时候,他突然抬高了声音说:“诸位!你们与我远赴西域,要立大功,以求富贵。可是现在匈奴使臣也到了,这才几天呐,鄯善王就不冷不热了。他要是真把咱们抓起来送给匈奴,那我么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你们说怎么办?”众人都义愤填膺,乱哄哄地说:“生死有命,我们都听司马的。”班超慨然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今之计,唯有趁夜放火,使匈奴人不辨虚实,把他们一窝端了。然后鄯善王吓破了胆,自然降服于我。”众人有些犹豫:“那先跟郭从事商量一下吧。”班超知道气可鼓不可泄,怒目圆睁,双手紧握:“福祸就在今日!郭从事是个文吏,万一他害怕了就会泄露出去,白白去死,非壮士也。”众人齐声说:“好!”然后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各自准备短刀弓弩去了。

深夜时分,匈奴人的营帐黑灯瞎火、悄无声息,里面的人已经进入梦乡,外面风吹草低、沙沙作响。班超带着三十六位勇士,携带战鼓火把等物,悄悄摸到匈奴营帐附近,压低声音开始部署:“你们听好了……等会儿我亲自去放火,你们看见火起,派十个人擂鼓呐喊,大造声势,剩下的人一口气冲进去,杀个干净。”众人点头回应,班超带着火种匍匐前进,小心爬到上风口的一顶帐篷旁边,引燃浸满油脂的火把,往帐脚一撩,顿时烧了起来。他站起身来,把火把用力扔到另一顶帐篷上,然后往回飞奔,火借风势,风借火威,照亮了苍茫的夜空。后面擂鼓呐喊之声响彻云霄,远远听着好像有几百人的规模,匈奴人一下子炸营了,勇士们拿起弓弩乱射一轮,然后抽出环首刀,跟着班超冲了上去。可怜这一百多匈奴人,很多连裤子都没穿,就做了刀下之鬼,班超砍倒了三个,其他人越战越勇,连杀带烧,一会儿就把匈奴人给报销了。

次日清晨,郭恂刚刚起床洗漱,班超就带人兴高采烈地推门进去。郭恂看他们一身血污烟尘,急忙问怎么回事。有几个嘴快的抢着说道:“班司马昨晚率领我们,把匈奴使团一网打尽了!”郭恂大惊,啊了一声,继而避开眼神,脸上神色不定。班超看见他微妙的表情,知道惊讶是假,怕自己抢功是真,就上前抱拳说:“郭从事是正使,当然也有功劳。”郭恂才满脸堆笑多云转晴。

班超手持使节,以皇帝的名义召鄯善王前来,鄯善王满不情愿地坐车来了。班超和几位勇士站成一排,手里拎着什么东西,等走近了,随手一扔,骨碌碌滚出十几个圆圆的东西。鄯善王定睛一看,我的天呐,人头!再细看都是秃顶辫发,匈奴人的发型,心里已经明白了一半。班超正色说道:“我天兵已将匈奴使团歼灭,本当问罪,若尔洗心革面,永为汉臣,则国家可保性命可全。”鄯善王腿一软跪下了,战战兢兢地表示心服口服,并愿意派儿子入朝为质。

捷报迅速传回窦固军中,他大喜过望,又用加急文书上奏,请皇帝正式派人出使西域。刘庄击节赞叹,没想到这个班超这么有本事,就回诏说:“人选非班超莫属。以班超为军司马,再接再厉。”班超走马上任,窦固还格外照顾,给他增加兵力,他豪气干云地拒绝了:“率本部三十六人足矣!如有不测,兵多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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