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树文/宫开理

吴窑是隐匿在凤阳山腹地的一个千年古村落,早年郦道元的《水注经》上曾有过记载。

在进吴窑的古道旁有一棵千年的参天榕树,树干象个靓丽的美人,弯弯的眉毛,樱桃小嘴;两只微耸起的乳房都活灵活现地长在树干上,后面臀部微鼓,远近都能看出这是一个很漂亮的玉美人,这就是远近闻名的相思树。提起相思树,这个名字当地的孩子都知道,就这棵树流传着一个众人皆知美丽而传奇的事故。

穿过历史的时空,拂去千年浮尘,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人啸马嘶鼓角齐鸣的血腥场面。悍将伍子胥率众骑奋力追杀落逃的楚王后裔。一年轻小王子装扮成难民混迹于人流中躲过一劫。因各州县都有张贴捉拿他的告示及画像,他不敢在人多的地方现身。为了促使性命昼伏夜出,一路乞讨来到了人烟稀少出多林密的吴窑村。由于出身显贵,小王子从小到大锦衣玉食,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族生活,哪能吃惯平民面姓的粗茶淡饭。又加之从没向人乞讨过,说起话来吞吞吐吐,常常是词不达意,遭人嘲讽和奚落在所难免。饥饿、疲惫、压抑终于使这个本来就弱不禁风的小王子病倒了,他躺在一个当地人狩猪休息的茅棚里,一连几日高烧不退,口中不停喃喃胡话,眼见着命悬一线。

要就这人不该死,终有救星。这天村姑吴灵芝上山采药,不觉日近中午,忽感腹中饥饿。正巧不远处有个茅棚,她打算进去休息片刻,顺便吃点东西。当她踏进茅棚时,不觉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地上躺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虽然鹑衣百结面容憔悴,但浓眉大眼鼻直口方,英俊不失儒雅,善良更兼诚厚。此时他微合二目,嘴唇噏动似语非语。吴灵芝放下药蒌,连喊几声少年不应,她感到事情不妙。随即蹲下身用手在少年的额头上一摸,顿觉很热。她不加思索,随即从药蒌里找出几棵刚采的冰寒草,嚼碎后放进少年嘴里,然后掏出随身携带的盛水竹筒,用手捏住少年腮帮,将草药灌了进去。要说这草药确也神奇无比,过了半个时辰,少年高烧居然荡然无存。他艰难地坐起来,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后,急忙双手合十向姑娘称谢不已。灵芝姑娘见少年安危脱险悬心已下。她从衣兜里掏出留做自己午餐的烙馍递给少年说:“吃吧,看样子你已是饥渴多日。我们农家没啥好的饭菜,这块烙馍暂且勉强充饥。”少年从姑娘手中接过烙馍狼吞虎咽犹如风卷残云。灵芝在一旁看得心痛,心中暗忖,人若不是饿到了极点,岂能演绎出这等吃相来。倏地一股怜悯之情油然而生,嘴里不停念叨:“慢点,慢点,小心噎着……”少年吃完烙馍,喝干竹筒中的泉水,惭惭缓过神来。他凝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素昧平生的村姑,忽觉一股暖流在胸膛内涌动,两眼飞花闪烁,幻觉中姑娘变成了大慈大悲,

救万民于水火的南海观音。只见她一手握净瓶,一手拿菩提,口中高诵:“南阿无陀佛,南阿无陀佛。”少年起身跑下且五体投地。灵芝见状不知所措,急忙俯身将少年扶起,嗔怪道:“你这是干什么,我既不是你父母,又不是你什么亲人,小哥何故行此大礼,这不是折罪人吗?”说着一双杏眼含情脉脉秋波滚动。少年不敢与她对视,忙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口中连连辩解道:“路人为答谢姑娘救命之恩,一时鲁莽冲动,失礼之处万望见谅。”灵芝见少年憨态可掬,不由地掩口窃笑。她让少年坐下,然后自己也索性坐在茅铺上,两人互相打量对方许久无语。为了打破沉寂,灵芝问道:“恕我冒昧,不知你姓甚名讳,府台何处,为什么孤身一人流落到此。”少年见姑娘出语斯文,不像是农家村姑,但观她身着粗布劣装,肩背药篓外出劳作,又不像富贵人家千金小姐。一时间他真伪难辨如坠雾里。为了免招杀身之锅,少年只好临时编造了自己的身世。他告诉姑娘,自己姓郭名靖,家住河北唐山,因贼人一把大火把所有家当化为灰烬。父母也在大火中双双遇难,自己因有事外出才幸免于难。为了躲避贼人再次暗算,只好隐姓埋名远走他乡。本人自幼读书,对农事一窃一通,更无其它技能,一路靠乞讨为生。前几天被雨淋湿了衣服,偶感风寒,在此茅棚中小憩,一连数日高烧不断滴水未进。如若不是姑娘今日援手相救,极有可能命丧黄泉。如此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倘若有来生,

即便接草衔环定当报答。灵芝姑娘听了少年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其实自己的家庭并不殷实,父母年迈,仅靠几亩坡地种粮勉强度日。空暇之余上山采药,赚得几个零花钱。原先她有个弟,与眼前的少年不相上下,不想前年一场瘟疫夺走了性命。父母决定让灵芝留下来,招个上门女婿,好给他们养老送终。灵芝之所以能说几句斯文的话,完全得益于那些走村串寨靠说书为生的民间艺人。灵芝是一个有心计的姑娘,她看郭靖一表人才且忠厚老实,私下早已芳心暗许,盘算好了小九九,只是没征得父母的首肯,不敢妄自作主。她说:“靖哥哥,山中常有野狼出没,你一人在此前不沾村后不挨店,如遇不测叫天不应,呼地无语,到那时悔之晚矣。若不嫌我家贫寒,可暂栖那里,等日后再作打算。吸是每日三餐粗茶淡饭委屈了哥哥,不知你意下如何。”郭靖一听这位姑娘让他回村居住,欣喜异常,这将意味着从现在开始不用露宿荒野,饮食有望了。再说这位姑娘如花似玉、貌若天仙,可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相婢美。郭靖想入非非,心猿意马,暗自庆幸福大命大造化大,能与这样倾国倾城的美女朝夕厮守,即便是死也心甘情愿,何况这是上天恩赐,祖上积德呢。想到这,急忙躬身施礼道:“姑娘一片盛情,郭靖感恩不尽,只是不知伯父伯母意下如何。”灵芝姑娘说:“靖哥哥,不必多虑,我父母虽身为布衣,没见过大世面,却也通情达理仁慈厚善,尤其是对落难之人更是怜悯有加,

我想他们是不会把你拒之门外的。对了,只顾讲话,忘了告诉你,我姓吴,叫吴灵芝,从今以后你就喊我灵芝好了。”姑娘说罢,脸上泛起一片红晕,一道道睛电从瞳孔中射出,向已锁定的目标飞去。郭靖岂是等闲之辈,虽说年轻,在宫中早已谙熟风花雪月,对吴灵芝的眉目传情心知肚明,吸是表面上装憨装傻不露半点痕迹,担心留下破绽让姑娘生疑。他用胳膊肘儿拐了一下姑娘,低声说道:“灵芝妹妹,时辰不早了,你的午饭让我吃了,现在还空着肚子呢,赶紧回家吃饭吧,我也想早一点拜见二位老人。”说罢背起地上的药篓,率先走出茅棚。灵芝也不与他争抢,甩开步子在前面引路。她突然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这种感受是她有生以来从未体验过的,心里暖暖的,甜甜的,痒痒的,脚下飘然若仙,像是在腾云驾雾。

俩人来村里,吴老汉夫妇听完女儿的一番述说,又见郭靖仪表堂堂,举止文雅,不由地心中暗喜。随即烧了一大锅热水,兑调适当后放进木桶,要郭靖沐浴净身。老汉又从衣柜里找出自己平时出门会客时才舍得穿的衣裤让郭靖更换。灵芝娘俩忙着杀鸡做饭,一家人进进出出,屋里屋外洋溢着只有过年才能出现的那种气氛。不几日,吴老汉招养老女婿的每个角落,人们为此事赞不绝口,都说吴家这是天赐良缘祖上庇佑。

郭靖在吴家稳定下来后,一个严峻的问题凸显出来了,那就是吃饭。吴灵芝家本来从石缝中抠出来的几亩坡地,风调雨顺时只能勉强填饱肚子,若是碰上旱灾虫祸,只好吞糠咽菜。如今又多了一张嘴,不能不让人揪心。每每想到这事,吴老汉辗转反侧寐难成眠。白天独自坐在门口的石凳上,闷声不语只顾按老旱烟一袋又一袋地抽。吴灵芝晓得父亲的心事,只能干着急,想不出好办法来。一天她到县城办事,回来时搭从一辆到赵窑拉石灰的骡车。忽然灵机一动,她想若是自家建起一座窑,利用本地取之不尽的石头烧石灰,岂不是不门生财之道。到家后她把自己在路上的想法告之家人,全家拍手赞同。经过了各方筹措,一座简陋的烧窑建成了,郭靖把它起名为“吴家窑”。有了自己的烧窑,吴家老少起早贪黑,冒雨冲风,烧制出来的石灰物美价廉,深受买主表睐,吴家生意日渐红火。时隔三年,吴老汉已成了远近闻名的土财主了,家境殷实后,吴老汉便强罗着准备给两个孩子操办婚事。

这一天郭靖到县城选购婚事用品,偶尔听到了楚国恢复皇室的消息。当时犹如五雷贯顶,一下子惊呆了。在回来的路上内心忐忑不安难以自制。匡扶皇室是他几年来日思夜盼梦寐以求的,然而在短短的三年里,他与吴家三口结下了深厚的情感是世界上任何人也替代不了的。他清晰地记得,在前不久的一个晚上,他们一家演绎出了一幕让人啼笑皆非的梦呓闹剧。对吴灵芝的渴求,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就像一把锋利的钢钩,每时每刻都在撕拽着自己的心肝。该死的荷死蒙像个催命鬼,常常把人折磨得神魂颠倒,生不如死。一幅幅丑陋的画面时时在眼前晃动,诱你一步步走向深渊。这天晚上,郭靖也不知怎的,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全身燥热痛苦难耐。忽然急中生智,假装梦呓向吴灵芝求爱。记得当时他低声呓语:“灵芝,我想你,想你……”谁知吴灵芝此时也没睡着,她心有灵犀,也假装梦呓:“想就来,想就来……。”老人睡觉更精,灵芝妈一听便知道了两个年轻人的心事,他不能看着自己的女儿当着父母的面做那些拘且之事,这样传出去会遭众人唾骂的。于是也假装梦呓,告诫两个孩子说:“那不行,那不行……。”吴老汉其实也没睡着,他想两个孩子几年来各自守身如玉从未越雷池半步,已经给足了当老人的面子。自己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人,深知欲火难消的滋味。眼看就要举行婚礼了,在一起只是早晚的事,不知睁一眼闭一只眼顺其自然吧。想到此也佯装梦呓:“随他去,随他去……”一家人粉墨登场各自心知肚明。最终郭靖如愿以偿,度过了人生中最值得记忆的一夜。如今若是弃吴灵芝而去,心中多有不舍,但又不能因儿女私情误了自己身为王室后裔,不需任何付出便可平步青云。权衡利弊,郭靖决定回家后表明自己的态度:等到了京城一切安顿妥当,便来接吴灵芝一家三口到宫中享福,然后择日完婚。主意拿定他如释重负,一路风尘回到家中。吃罢晚饭,郭靖将在城里听来的消息以及自己的真实身份和今后的打算全盘托出。吴老汉一家见郭靖去意已决,知道苦留也是枉然。

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一切随缘,想到此,众人不再多言,只是灵芝姑娘双目含泪,一步三回头黯然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第二天清晨,郭靖带上盘缠与吴老汉夫妇告别。临行前向二老行了三叩九拜大礼,并对天盟誓,如若失言五雷焚尸。灵芝姑娘一直把郭靖送至村口,最后在溪旁的一棵朴树下驻足。郭靖用衣袖拭去在姑娘腮边滚动的泪水,劝慰道:“回去吧,我绝不负你望。”吴灵芝趁势抓住郭靖的手,颤声说道:“哥哥一路体重,我等你……”。未曾想两位年轻人溪旁一别竟成永诀。

话说郭靖回到京城与家人团聚,各诉离别之苦,追溯往事众人无不悲怆零涕唏嘘不已。郭靖将自己在吴窑的传奇说与家人听,并恳请父母作主将吴灵芝一家接至京城,然后择得良辰吉日结为秦晋之好。老王爷当即否决了儿子的恳求。他说可以多给吴家一些金银布帛,以谢当初收留之情,至于俩人终身大事断不可取。自古尊卑有别,凤鸦岂能同巢而栖,万不可坏了王室家风。郭靖迫于父母之命,愤然发誓终身不娶。再说吴灵芝自那日送走郭靖后,每天都到溪旁树下,向着京城的方向怅望,年复一年,坚守如初。后来这棵树受日月之精华,经风雨之滋润,枝繁叶茂,生机盎然,成了灵芝姑娘的化身。人们把它叫“相思树”,它亲眼见证了吴窑这段悠久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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