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滇国青铜器记录的舞蹈艺术:定格千年的曼妙舞姿

清康熙天施大铜炉

有学者认为商朝的统治者就是现今生活在西南地区彝语支民族的祖先,这些学者利用多学科考察研究方法,层层剥开湮没在时间深处的历史真相,虽属一家之言,但证据凿凿,恐难找到辩驳的有力证据。近笔者查看发掘的青铜器实物并汲取学者研究成果,从舞蹈一项中又有许多佐证。辉煌灿烂的古滇国青铜文化在中国文化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其记录当时舞蹈的器物形象把云南的舞蹈艺术史推向更加遥远的历史时期,这些舞蹈保留有浓厚的商周庙堂舞蹈遗风,让人遐想联翩。

翌舞与祭祀

商代墓葬中有一种形制称为“腰坑”,此类墓葬在楚雄万家坝春秋时代墓葬中可以看到;商代青铜兵器中有一种“无胡戈”,至战国、西汉时期此类兵器在滇池地区流行起来。而最让学者们感兴趣的是,商周时期只在王公贵族中流行的庙堂乐舞形象,在西汉时期的云南铜鼓、贮贝器等青铜器上大量出现。

翌祭是商王朝祭祀祖先的重要宗教活动。《诗经·商颂·玄鸟》说:“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据说,帝喾的次妃简狄是有戎氏的女儿,与别人外出洗澡时看到一枚鸟蛋,简狄吞下鸟蛋怀孕生下了契,契就是商人的始祖。因此商人祭祖时头插鸟羽手持鸟羽跳“翌舞”(即“羽舞”),到周朝时期,此种舞发展成为教授贵族子弟的“规范舞”。

在晋宁石寨山出土的一面西汉时期铜鼓上,出现“翌舞”和“羽舞”的图像,此鼓铸出一圈舞蹈人物,计23人,一人为领舞者,稍显庄重:他身穿滇人的对襟外衣,服饰长至脚踝,腰佩长剑。其余22人上身赤裸,露腿跣足,仅腰际系一前短后长的布条。他们头戴羽冠,后14位舞者左手持鸟羽,再后8位舞者右手持鸟羽(学者们疑为两支舞蹈队)。22人头上的羽毛均半分开,证实《周礼·春宫·乐师》郑玄所注不虚:“羽舞者析羽。”

“六小舞”遗风

羽舞、旄舞、人舞、干舞等舞蹈形式,被学者们称为周朝“六小舞”。

旄舞的舞者手持牦牛尾,这种形象出现在西汉开化铜鼓鼓面上:4组站立者每组4人,站立的16人中1人抱双管葫芦笙吹奏,其余15人头戴羽冠,身着前短后长布条,每人手持一根牦牛尾起舞,与《周礼·春宫·乐师》记载相符:“旄舞者牦牛之尾。”

人舞者手不持舞具,以手袖为威仪。晋宁石寨山西汉“铜鼓形贮贝器”在器盖最外一圈铸一组舞人,显见舞者均为着滇族服饰的妇女:头发从前额中分,梳理于后颈重叠,即“银锭式发髻”。舞者身着宽大对襟外衣,长及膝下;衣袖宽而短,长于肘,衣服饰以垂直线条。耳朵佩环,手腕戴镯,双臂平举,手掌张开,掌心向外,即《周礼·春宫·乐师》郑玄注:“人舞者,手舞。”

羽舞、旄舞、人舞被学者们称为“万舞”中的“文舞”。

干舞是“万舞”中的“武舞”,因其舞者多持盾而名之。晋宁石寨山出土的一面铜鼓鼓身第五晕铸6个羽人装束的舞者,每组1至2人,这些舞者或持盾(干)而舞,或一手持盾一手持戚,虎虎生威。在其余同类型的铜鼓上也发现铸有持盾、持矛、持钺舞者形象,同属“干舞”。

古朴的本土舞蹈

本土舞即“滇族舞”。根据出土青铜器年代及地域定位,这些舞蹈图像均属汉代滇国属地所具有的文化遗存。其形式有:葫芦笙舞、翔鹭舞、圆圈舞、巫舞、刑牛舞等。

在开化出土的一面铜鼓上,出现葫芦笙舞侧面图像:4人成纵行,头戴羽饰,赤裸上身、下肢,腰系前短后长布条;前3人手舞足蹈,后1人双手捧3管葫芦笙,且吹且舞。另一铜鼓铸有游船,残存阴线刻成的5位乐舞者,着盛装,发髻装饰双牛角,佩戴耳环手镯。在船首葫芦笙吹奏者的乐声中,船中3人上肢舞动,1人坐于两位舞者之间持杯饮酒,似乎且歌且饮。显然,这是滇国贵族在滇池中载酒泛舟欢娱的场面。

翔鹭为石寨山型铜鼓的重要纹饰,江川李家山出土的一面铜鼓上铸有“翔鹭舞”图像。舞者头饰鹭鸟蓑毛、羽翼,腰系鹭鸟尾衣饰,双臂曲伸,双手四指与大拇指分开成“人”字形,生动描摹出群鹭嬉戏或长途飞行中的队形。

在学者们眼中,圆圈舞的文化内涵丰富多彩:古代先民对宇宙的认识是“天圆地方”,圆从而成为古典舞蹈主要内部结构特征。江川李家山出土的一件镶嵌绿松石的圆形扣饰上,铸有18个手拉手、衣着尾饰的“圆圈舞”高浮雕人物图案。这种围成圆圈跳舞的场面,依然保留在今天云南少数民族的舞蹈中,彝族“踏歌”、白族“手巾舞”、佤族“打歌”、景颇族“目瑙纵歌”、傣族“嘎光”等等,莫不围成圆圈而舞。

巫舞的出现,与宗教有密切联系,娱神使然。晋宁石寨山出土有“四人乐舞铜扣饰”,大多数学者认为这就是2000多年前的“滇人巫舞”。他们认为,舞者手持的长柄法铃,是巫师的重要法具,今云南少数民族巫师作法仍持此器。因此,有学者建议将此饰物更名为“四巫铜俑饰物”。

宰牲起舞以娱神,至今存留在佤族、独龙族等民族的生活中。“广南铜鼓”腰部铸有两组人物图像,每组以一根装饰羽毛的长竿——羽葆幢为中心。羽葆幢又称“翿”,《尔雅·释言》说:“翿,纛也。”也就是大旗。这组图像在羽葆幢上拴一条牛,牛头前一人头饰羽冠双手上举,牛尾部亦立一头戴羽冠之人,双手持钺砍向牛头。其余20人两人一组共10组,绕幢在刑牛场手舞足蹈,呈现不同舞姿。这一场面被学者们称为“刑牛舞”。

除商周庙堂舞、滇族舞外,滇国青铜器还显示另一种信息,那就是外来舞蹈也与滇族舞蹈“同期上演”。学者们注意到,晋宁石寨山出土的西汉“双人盘舞铜饰物”非常特别:这件表面鎏金、高13厘米、宽19厘米的物件,上铸两个深目高鼻的男子,他们着紧身衣、长裤,腰间佩剑,双手各持一,踏长蛇,昂首屈膝,引吭高歌,且歌且舞,舞姿与滇族迥异。

结语

通过古拙、生动的青铜造型,我们能够窥见两千多年前云南大地上耀眼的舞蹈艺术辉光:云南是世界上舞蹈起源最早、形式多样、文化内涵特别丰富的地区之一。它传承了商周遗韵,又显现出鲜明的地域特色,并吸收外来文化营养,在中国乃至世界舞蹈史上独树一帜,成为人类舞蹈史上的一个重要支系,具有不可替代的文化历史地位。(李成生)

本报美编 赵行伟 制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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