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纪事（组诗）
文/李祖新
作者：1976年入伍，越战老兵。战时随所部执行穿插任务，遭敌一个营围攻，苦战四天终突围。
采访
请问老兵
你在战场上想什么
我一下愣住了
我想了什么
凉风嗖嗖嗖地
仿佛有一颗子弹飞来
钻进血管
我能想什么
我有时间想吗
我下意识地拨开话筒
我想起来了
我多活了四十年
洗脸
我和老K一同打过仗
被一颗炮弹炸翻
溅满一脸泥土
他用手抹了一把脸
泥土和血更厚了
今年过八一又见到他
居然还没洗干净
我上前仔细瞧瞧
都长进肉里了
有四十年那么深
一头水牛
一声扑通惊动了我
调转枪口瞄准着
右食指勾住板机
盯着那一团白影
黑夜一秒一秒地退缩
退到了朝阳之外
是一头受伤的水牛
躺在阵地的前沿
隔离了敌我双方
该不该给牠记功
你问我我去问谁
穿插途中
一位战友负了伤
把他扶在路边
给他一壶水
两颗手榴弹
两个弹匣子弹
告诉他回来时找他
而我们继续穿插
后来伤亡的人越来越多
活着的人越来越少
最后都到了烈士陵园
点名时没有一个人回答
七个班长
我们一个连打得只剩七个人
紧急推选一个连长出来指挥
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当
都说顶多能当个班长
因为可以自己指挥自己
把一个人当作一个班
结果是七个班长坚守住阵地
但最后都没当成
因为没有人签发任职命令
最后都成了无名英雄
在陵园站在最后一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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