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国军出卖,被鬼子围攻:说说有良知的民国旧军人魏凤楼

如果搁现在,魏凤楼家仅凭他爹的厨师手艺,在省会郑州就能靠卖胡辣汤出来几套房子,人家是西华县的。可在清末,他爹给县城里的大财主家做家庭厨师,也就能让老婆孩子跟驴一块挤在磨坊里睡觉的待遇,更别说吃上饱饭了。

幸好冯玉祥来豫东招兵,冯这辈子都喜欢都很喜欢这批豫东兵,因为他的班底中,日后官居军师长的基本干部,很多都来自这里,除魏凤楼外,著名的还有吉鸿昌、梁冠英、张凌云、田金凯、雷中田等。

▲描写魏凤楼将军的小说《魏凤楼传奇》

魏凤楼很能打,所以很快就到冯的卫队团长,这个团还有个名字叫“手枪团”,知道的朋友更多。抗战前的军阀部队,火力和战斗力都不强,所以就学晚明的办法,把亲军卫队搞成突击队,好钢用在刀刃上,毛瑟半自动手枪就成了标配。冯军还有特色就是给手枪团再标配上大刀,远打近砍。1924年,冯军先后跟曹锟、吴佩孚、张作霖和李景林、张宗昌打过好几仗,关键时刻三天两场交手仗,都是魏带人冲上去的,五步才开枪,可见彪悍。

中原大战,魏凤楼已经做到了军长,但他的建议屡屡不被冯玉祥采纳,他又不愿投蒋,就把部队交给冯,去北平当寓公了。然而当冯需要他的时候,从察哈尔抗日同盟军到重返泰山,他又毅然追随,所以魏在西北军中,名声极好,这也为他后来的发展积累了人脉。

▲冯玉祥

魏凤楼是旧军人参加革命的一个很好剖面,他既有冯玉祥系统干部艰苦朴素、能打硬仗的传统,也有自保自利、有奶是娘的毛病,毕竟中原大战后,冯军没了亲娘,更没了魂儿,蒋介石对他们的排挤和打压又愈演愈烈。所以从红军时代到解放战争,冯系部队投共的层出不穷。

1930年的下半年,魏即与我党有了接触,和吉鸿昌、南汉宸商谈过双方合作反蒋的前景。1937年底,在豫东组织武装时,由彭雪枫介绍,成为我党的特别党员。所谓特别党员,1938年我党六届六中全会张闻天报告中指出:“凡党员处于特别地位,而不过一般党的组织生活者,谓之特别党员”。杨度和张学良都是这种特殊时期的特殊党员,至于其他没有公开的,也许明天的历史会有更惊人的名单。

▲彭雪枫

但问题是,一个人在组织上入党,一生可能只有一次,但要想真正在思想上入党,却是一生一世都需要的坚持。改造思想,远比形式上加入,要难得多。比如魏凤楼这个剖面,相关党史、地方史料和文史资料中,魏的确是不断追寻光明的过程,其间颇多坎坷,最终修成正果。但实际上,最初他这个特别党员的党员含金量有多少,换言之,真诚度如何,却是值得考虑的。

抗战军兴,在豫东发展地方武装,固然乡里乡亲,有威信,但面对国共两方势力,就需要魏凤楼站队了,同时我党虽有豫东的吴芝圃,但彭雪枫和张爱萍都是外来干部,要做大就必须先做强统一战线,从这点来说,魏和我们都有需要。但魏在我党协助下,做大做强后,一战区的卫立煌来改编,魏就动摇了,他的反蒋在现实利益之下,也便打了折扣。地方党组织的同志最不理解,你是特别党员,怎么能首鼠两端?

▲张爱萍上将

还是彭雪枫水平高,他跟西北军也渊源颇深,所以一语中的,蒋介石对西北军一贯是采取威逼利诱、分化瓦解、各个击破的政策,他们现在拉魏凤楼,实际上是想借整编把魏本人及其部队搞掉。魏是特别党员,不是正式党员,我们不能以党员的全部标准要求他,人家有想法也很正常,毕竟没有改造思想,本质上还是旧军人,因此不要阻止魏接受第一战区长官部的改编,更不要强留。我们和魏都要把眼光放远些,既劝他认清利害,以大局为重,坚持团结,坚持抗战,坚持进步。咱们自己也要明白,蒋介石不会给他任何好处,相信他在碰了壁之后,是会再向共产党靠拢的。但革命的两手还是要准备的,一部分暴露身份的同志撤出来,共余的同志继续留下坚持工作,党继续同魏本热保持联系和友谊。

果然,加入一战区序列,奋勇抗日,腹部负重伤,左腿落下终身残疾的魏凤楼,被国民党耍了。卫立煌为魏的都队报请军令部核编为师的番号,被何应钦否了。还好卫立煌是君子,给了游击第一纵队的番号,每月发三万元经费,但从未发过武器。没多久,国民党的政工人员就下来了,魏慌了神,而到了中条山战役,国民党对魏的部队不供给任何物资,作战时,却按一个正规师便用。说白了,这不就是“打死日寇除外患,打死杂牌除内乱”的老章程吗?结果败过黄河,收容部队,也就出来十分之一。

▲蒋介石与卫立煌

蒋鼎文接班卫立煌之后,魏凤楼的日子更难过了,多次要吞并魏部,所以从这方面来说,彭雪枫看得很准。

大饥荒的1942年,魏凤楼游击纵队——这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杂牌,驻扎郑洛之间的广武(今属河南荥阳),虽然蒋鼎文那个狗东西对他卡脖子,看老百姓成批饿死,为救济灾民,魏让打开部队仓库,借粮给老白姓,规定借一斤陈麦,到麦收后还新麦一斤。而在当地,借一还三才是正常行市,要你还五斗的都有。西华县老家的灾民听说了,也去广武找魏。开始去的灾民少,每人每天一斤玉米,后来去的灾民太多,改为每人每天半斤玉米。

▲蒋鼎文

魏凤楼的部队能如此,还是因为他这个人厚道,部队里的党组织仍然存在,这点跟三十八军很像,陕军历史上在豫西名声很臭,跟镇嵩军在陕西差不多的情况,然而三十八军却名声极好,原因很简单,赵寿山也是特别党员,部队里也有党组织,所以不但打鬼子坚决,对老百姓不错,军纪严明。

我党在豫西的形势一度相当不错,但洛阳八办主任袁晓轩叛变,彻底改变了这一切,赵寿山和魏凤楼都差点吃了挂落,80多名党员和进步人士被出卖,我们河南大学的党组织就遭到了破坏,嵇文甫也因此被捕,河南党成了惊弓之鸟,虽然如今的党史里紧急大撤退成了美谈,但实际上却造成后方抗日反顽斗争与豫东、豫南抗日军事斗争的脱节,等鬼子发动河南战役,河南大批地区出现空窗期,河南党组织却无力组织抗日局面。产生的蝴蝶效应,甚至波及建国之初,河南大学的拆分和衰落。

▲赵寿山

日军发动豫西战役,选的突破口非常精准,就在从魏凤楼和高树勋这两个杂牌军的结合部。

过河,国民党其他部队西撤或南撤。魏、高这对难兄难弟会面时,高说各奔前程吧?结果,高比魏晚起义两个月多10天。魏凤楼害怕随着国民党部队后撤会被消灭,遂逆势向东,准备突破鬼子的封锁线,回到豫东老家发展。但鬼子可不是吃素的,东进第一夜遭遇第一道封锁线,就被打花了,全军覆没。

▲高树勋

豫西战役中,魏凤楼率部向东突围,在陕县夹子河北鬼子围住,能打出去的也就是掌握在我党总支手里的少数部队,童工出身的女党员杨春芙就是其中代表,工人党员的坚定性在这方面的表现,绝对可歌可泣。

不过鬼子也没重视魏凤楼,因为部队实力太弱,他又身体残疾,游击一纵队缴械后,就把魏扔给开封的孙良诚,孙是魏的冯军老朋友,左路备补军时代就有交情,不过由于魏的部队完全打花了,孙也没正眼瞧他,连个自己一亩三分地说了算的伪绥靖公署的高参都没给,穿了身破旧的黄呢子军服,铜扣子都快掉完了,贴身衬衣还是用土紫花布做的,怎一个惨字了得?

就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魏凤楼的入党介绍人彭雪枫,派人来找他了,说:“西华有枪支,群众有抗日要求,你不要在开封住了,应该回西华去组织抗日队伍。等组织起来队伍后,到豫院苏或冀鲁豫边区。”换了你,国民党害你,日本人瞧不起你,当汉奸的老哥们都蔑视你,你咋办?人在难处拉一把,特别是走投无路,见过世面多了的老西北军人,谁也不是傻子,好赖总是能分清的。当然现实生活中的郝鹏举,也不少,但我相信好人多。

士为知己者死,听到这些,魏凤楼是痛哭流涕,从此才真正坚定了跟我党走到底的决心,他这个“特别党员”也从此想普通党员转变。

回到西华,魏凤楼的西北军老朋友,驻商丘的伪第四方面军总司令张岚峰给前者写了封信,当时国民党给了张第三路军总司令的名义,张很清楚必须有更多的人枪,才能在未来有地位,正所谓有作为才能有出路。张委魏为淮(阳)、西(华)、太(康)绥靖司令,给了部分枪支,也就半年,魏就发展三个团,一个独立营,共三千八百人枪。

到了1945年八一节,冀鲁豫区党委向魏凤楼宣布:“经中央批准,恢复魏凤楼词志的党籍。”剩下就没有悬念了,前面提到的那位杨春芙同志,亲自带了解放军的一个连,把魏部的军官家属全部带到解放区。

也许越是在旧社会吃苦头多的,越是明白光明的珍贵,当魏凤楼从特别党员变成普通党员,他在思想觉悟上的变化,也让人觉得那时那党改造人的威力。

魏凤楼柳林起义后,部队改编为冀鲁豫军区豫东纵队,次年起义的王继贤部合并过来,魏表示:“原来纵队的同志要顾全大局,要同王继贤同志领导的于部战士搞好团结,要尊重他们,干部使用上要多照顾王继贤同志带来的人。”

司令部、政治部和后勤处的岗位还好说,下面团长的安排就成了问题。王部过来时,减员很大,实际人数已经很少,有位团长几乎成了光杆,但跟魏部三团合并时,魏凤楼亲自去做原任团长的工作,说咱们都是党员,人家是非党员,身体还不太好,顾全大局,咱们让贤是应该的。为了两部的团结,原来的团长当了副团长,王部的团长来当团长。魏瘸着腿,一个个单位走下去,跟自己的老部下做说服解释工作。

这就是我们党的力量,组织的力量,光明的力量。正是靠着这种力量,我们的党改变了魏凤楼,改变了千千万万个魏凤楼,也最终改变了中国人民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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