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船家溯江而上,看到湘雅医院的这栋红楼,便知是到了长沙
1901年,耶鲁职工俱乐部里的壁炉旁,毕业生劳伦斯•德士敦、查理士•维克与学校的斯匹尔长老、校方负责人安森•斯托克斯一起逐条复审Yale—in—China(在华耶鲁)的协会细则。当时他们兴高采烈地从中国经典著作《论语》中的“子所雅言,诗书执礼”中挑出“雅”与“礼”来取代“耶鲁”,正式命名为“雅礼协会”。
他们想到中国去“拓荒”,办学校、办医院,当时中国沿海一些大城市如南京、上海、天津、北京、广州等已相继有教会学校,但湖南地区却是空白,于是他们把目光瞄向了这座万里之遥的城市。
此外,他们还看重的是,自湘军崛起后,湖南军政要人大多投身洋务派,率先引进西方工业与科技文化,这种风气应该是办学的优良土壤。
1905年,受命而来的美国医生爱德华•胡美,以每年142美元的租金,在长沙西牌楼附近租下当时属于挪威教会的一处旧房,开办了雅礼医院和雅礼学堂。
1906年11月,胡美站在建于西牌楼的雅礼医院门口
胡美是医院院长兼唯一的医生,创业艰难,但他一次偶然中治好了谭延闿母亲的大叶性肺炎,使雅礼迎来了历史上的辉煌时刻。谭延闿是湖南省政府主席,1913年,他以省府名义与雅礼合作成立湘雅医院,“湘”即湖南,“雅”即雅礼。
当时长沙城北麻园岭一带有许多菜地、坟墓、臭水沟,但因是大片空地、相对安静,被雅礼选作了新的校址,统称为雅礼大学,大学附设湘雅医院、湘雅医学校、雅礼中学,成为庞大的医疗、教育实体。
1915年墨菲的湘雅医院大楼设计图
校方聘请美国建筑师墨菲设计医院大楼,建成三层病栋及附属建筑。新建的医院有房屋300余间,可容120张病床,是当时中国最漂亮、中南地区最好的医院。
此后,多次兴建的几栋红楼都模仿墨菲建筑的格局,均为砖木结构的红砖清水墙,歇山屋顶,顶面以钢筋混凝土紧固。在采用西方建筑构图的同时,通过局部点缀中国传统式的小构件、纹样、线脚等来体现中西结合。
1916年即将竣工的湘雅医院大楼
曾任湘雅医学院院长的凌敏猷在《从湘雅到湖南医学院》一文中描述这座红楼:金色琉璃瓦,红白相间群墙,掩映在江南郁郁苍苍的绿色中。这座融合了东西方韵律的湘雅红楼,犹如镶嵌于古城中的一幅至美的画。
由于当年城北荒芜,没有更多的高层建筑,老人们这样回忆:绵绵湘水绕城而过,船家由北沿江而上,看到湘雅医院的这栋红楼,便知是到了长沙。
1916年的校园建筑图
雅礼大学的红楼也使墨菲积累了经验、获得了声誉,他让在华的教会学校看到,他能够在中国传统建筑形式与美国学院建筑找到结合点,且又不超预算。于是,墨菲受到许多在华教会大学筹建机构的青睐,此后,他陆续规划设计了福建协和大学、金陵女子大学(现南京师范大学)、燕京大学、复旦大学、岭南大学等建筑。这些建筑大部分仍在使用,并被列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或优秀历史建筑,但也有一些被闲置或遭损毁。
墨菲在中国的成就还引起了当时南京国民政府的注意。1928年10月,他被聘为南京城市规划总建筑顾问,主持制定了南京的首都规划。
1935年湘雅医院
湘雅涌进了8000难民,日本人不敢越雷池一步
1937年抗战爆发,南京失守,长沙一夜之间挤满了难民。曾任湘雅医学院院长的张孝骞在《湘雅医学院的缘起和变迁》中描述那时的情景:军队沿着铁路线从南向北去加强各处战场,而大量的伤病员也从北向南沿着铁路线运往各处医院。
11月24日,日本飞机轰炸长沙火车站。湘雅医院的外籍医生听见爆炸声,马上拿着星条旗上到大楼顶部去,他们希望美国的国旗能让日军飞行员不扔下炸弹。
1937年Phillips医师在湘雅医院楼顶置放一面美国国旗,以避免日军飞机轰炸
这时,雅礼系列的几个实体中,医学院、中学都相继出走,医院却死守长沙。 因为凡是走不了的湖南人,还是需要医院的照料。所以,兄弟单位先后都走了,医院没走。
到了1938年10月,武汉失守,长沙城风声鹤唳,火烧长沙的计划已经在布置。据当时筹办《长沙力报》的戴哲明撰文回忆,负责长沙城北区域的放火队因醉酒而“误事”,等他们醒酒时,其它各处都已经着火了,他们才慌慌张张去放火。此时湘雅医院一个叫格林的医师跑到医院东墙去看,正值士兵要点火烧医院后墙处的杂屋和住房(其实这些士兵奉有命令不许烧外国人的财产),他制止了士兵的行为,才把火路断开,湘雅医院安然无恙。
1941年9月,第二次长沙会战中,日军短暂突入长沙。日美尚未开战,湘雅还可以夹在战争的缝隙中求得生存。不少中国人也懂得这个窍,削尖脑壳往医院和雅礼围墙内躲,在他们眼里,这些红楼成了救星。湘雅辟作了临时难民营,一下就涌进了8000名难民。医院在门口立起了一个标志,表明这是美国财产。
张孝骞在《国立湘雅医学院西迁贵阳的情况》中追忆,一个日本兵追赶一名妇女,见她进了医院,日本兵却被一个美国大汉堵在那张小门前,他端着刺刀,抵住那美国人,却不敢越这个雷池一步。
1942年长沙.湘雅被破坏的情景
但不久“珍珠港事件”爆发,局势大变,美国已参战。湘雅医院最终迁移,计划是沿着湘江往上游走,但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哪里合适了就在哪里安身。
据《雅礼史话》所述,1942年元旦,日本军队再次攻入长沙,不出5天又被中国军队赶出,但在他们退出长沙的头一天,把雅礼的南北两大院都被付之一炬,医院只剩一处被烧毁了的砖石和混凝土骨架。
1946年,在抗战结束一年后,湘雅医院将原三层的病栋大楼修复并加高为四层,另在病栋楼西面加建一栋四层病室,与原建筑相连,组成马蹄形布局。1955年,在“民族形式加社会主义内容”的口号下,又加建病栋大楼,仍然与原有红楼格调保持一致。
1948年湘雅全景
1949年后,长沙雅礼系列的各实体与美国雅礼协会中断了联系。1979年,在“不干涉内政、不传教、不妨碍与其它团体发展关系”的条件下,双方恢复合作关系。
1950年收归后的湘雅医院
2002年,湘雅门诊大楼入选长沙市近现代保护建筑,2005年成为长沙市文物保护单位。2011年3月,湖南省人民政府公布了第九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名单,这也是长沙市内现存近现代文物中规模最大的一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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