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家遗址发现中最引人瞩目的墓葬群展厅呈现

“礼出东方——山东焦家遗址考古发现展”近日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开幕。作为中国国家博物馆考古发现系列展之一,展览展出文物230余件,绝大部分来自获得“2017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殊荣的山东济南章丘焦家新石器时代遗址。通过展览,考古学与更多学科融合,实现了更广泛的文化传播,使公众接触并了解中华文明的源流。本报记者专访国家博物馆研究员、本次展览策展人王月前,讲述展览背后的故事和思考。

文化周刊:“礼出东方———山东焦家遗址考古发现展”学术味很浓厚,焦家遗址也是“2017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之一,请您简单介绍一下其考古和历史研究方面的情况。

王月前:焦家遗址位于山东省济南市章丘区西北20公里处,南距著名的龙山文化城子崖遗址仅约5公里。遗存时代主要为大汶口文化中晚期阶段,遗址总面积超过100万平方米。山东章丘是众所周知的中国考古的摇篮,是中国学者在中国东方发现并最早进行考古发掘和探索的区域之一。著名的龙山文化,就是以20世纪20年代原章丘龙山镇城子崖遗址得名而闻名海内外。焦家遗址是在探讨中华文明起源国家行动的关键阶段被重新认定历史价值的远古遗址,填补了鲁北地区大汶口文化中晚期阶段聚落形态研究的空白,为探究黄河下游地区古代社会的发展演变进程提供了珍贵的线索,也因此获得了“2017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的殊荣。

遗址早在1987年已被发现,1992年起被列入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至今。进入新时代以来,文物事业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2016-2017年,山东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对该遗址进行了持续两个年度的发掘,发现大汶口文化夯土城墙、护城壕沟、大型墓葬区、祭祀坑等遗迹,出土了年代距今约5300—4600年的大量陶器、玉器、骨器等文物。焦家古城是海岱地区目前所知年代最早的城,是大汶口文化中晚期城址的典型代表。因为大汶口文化是龙山文化的直接源头,所以焦家遗址的发现也为以城子崖为代表的龙山文化找到了重要源头,对于揭示5000年中华文明进程,尤其是中国东方地区古代社会的文明化进程等意义重大。

文化周刊:此次的策展思路是怎样的?

王月前:正如展览标题所示,“礼出东方”实际上是一次很纯粹的考古展,从展示内容到展出形式都是在寻求一种如何将小众化的学术性发现转化为更大范围的大众化观赏品的展览尝试。焦家遗址成果丰富,仅一个季度的发掘品就达数千件,其中还有观赏价值极高的玉礼器和玉饰品。但因为资料来源于一个遗址,所以又导致展品的种类相对单一,重复率较高,所以展多少、展哪些、怎么展,在展品确认环节容易陷入选择障碍。这些优势与不足之间的矛盾,为我们的展览设计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因此从策展角度我们确定了一些基本思路:

1.择其佳善:提炼考古发现中的亮点。在内容设计阶段即对遗址的重要性做出定位,从时间节点、重要发现、文化内涵、区域特征等方面归纳出遗址最核心内容,找到展览亮点,在展览架构上确定了横空出世、王者之城、礼制先河与工艺流变四个单元,将所有可展示资源都有序地纳入到系统之内。

2.化凡为奇:集中展示的广泛应用。展览主题在于体现早期礼仪制度发展演化过程,这样大的主题,任何一件玉器陶器都不能够独立担起展示的作用,因此,集中展示就显得尤为重要。我们在各个单元都设计了集中展示的环节,借助实物阵列转述古人的智慧和精神风貌。

3.角色转变:同类器物的剧情转换。对于展览来说,展厅其实像一个舞台,文物展品更像一个个演员,根据需要扮演不同的角色。我们根据不同的展示主题,选取合适的文物作为角色,在不同的展示空间里进行扮演,共同演绎一段剧情,既合理分配了展品,又避免了同类器物的重复感。

4.原貌重现:场景复原的巧妙制作。考古发现展就是要有原汁原味的考古现场感,因此,除了展厅环境的现场感以外,复原大型遗迹场景、将所有出土遗物回归原位,并整体作为展示对象的形式成为我们的具体方案之一。

文化周刊:在展览中,五千年前“山东大汉”的M184号墓就采用了场景复原的形式,效果怎么样?

王月前:展览具有信息传播交流等方面的功能,属于一种视觉艺术。在视觉呈现方面,文字、色彩、实物、造型、场景等手段都具有不同的适用范围和展示效果。因为我们的目标是要打造原汁原味的考古现场感,因此,除了借助文物展品和必要的文字图片等,场景复原是实现这样目标的最好方式,它可以把上述各种手段的优势都综合在一起构成合力,以达到最可能的预期效果。

M184号墓是遗址所发现的最重要的大型墓葬之一,墓葬本身有4个同时期墓葬无法匹敌的特征,因此显得与众不同。第一是规模大,墓口长近4米,宽2.1米,占地面积将近8平方米;第二是棺椁全,墓内设置一棺一椁,内外相套;第三是陪葬品丰富,棺椁之间和墓主人身上放置了近20件陶器、玉器随葬品,其中一件玉钺长达21.6厘米,表面有大量的朱砂痕迹,是焦家遗址目前所见最大的玉钺,成为当之无愧的“玉钺之王”;第四,也是最为引人关注的是,男性墓主身高经实测达1.9米,身材十分伟岸,并且体格强壮,显然生前十分高大威猛。因此,这座墓无论是规模、形制、等级、出土陪葬品的质量等在焦家遗址中大型墓中均处于首屈一指的地位。而且考古发掘中墓主的全部骨架、所有陪葬品都经过提取完整保留,还有质量很高的遗迹现场照片,这样就为我们整体复原墓葬形式提供了可能。我们实际上按原大小复制了完整的墓圹和棺椁葬具,而人骨、陪葬陶器、玉器等都是完完全全的真货。从现场的实际参观效果来看,基本达到了预期,观众们首先被这个大场面所吸引,然后参考文字介绍去观察实物,有的还环绕大墓进行多角度观看。这样的参观效果是文字和图片展示方式无法比拟的。

文化周刊:考古展和其他类型的文物展览有何不同?在礼出东方展中,有什么特别的体会和印象深刻的故事吗?

王月前:文物展览的很多展品其实都是来自考古发掘,但是在展览的具体形式上,大体上有精品展示和集中展示的区别,后者也称仓储式陈列。从策展角度来说,精品展示形式更多的是引导参观者细致观赏展品,而集中展示则除了可以观赏个体展品以外,还能让观众体验由文物群体共同折射出的内涵特征。另外,最接近考古发掘的现场感应该也是考古展区别其他类型文物展的特征之一。

我感觉任何一个展览的筹办都是一个学习的过程,从对资料的生疏或一无所知到全面掌握,并在学习的基础上进行提炼、设计并不断完善,最终呈现给观众。这个过程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却是贯穿了办展过程的始终。其实每次策展都像在作画,只有画笔不停,坚持自我,持之以恒,理想才能最终成为作品。

文化周刊:文物无声,却能诉说历史悠悠,您是学者,亦是展览策划人。如何使观众观赏和了解专业的考古学术研究成果,进而感受丰厚的历史文化呢?谈谈您对让文物活起来的理解。

王月前:作为文博界的基层工作者,从自身职责出发,我们应该在以后的学术研究和展览策划工作中不断强化博物馆的公共意识,要想到自己所从事的事业所服务的对象是广大的观众和读者,有的时候需要跳出博物馆从业者的思维,以一个公众的身份来审视自己推向社会大众的作品,看是否具有积极向上的正能量,接受程度如何,是不是以一种便于沟通的方式在与公众进行交流等,让文物说话,把历史智慧告诉人们,为繁荣博物馆和文化事业做出自己有益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