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振军:一个“闯入者”的讲述

他们,都是摄影界的“名人”。

他们的文章作品,已频频在各类摄影活动、展览、媒体上亮相。

他们在摄影领域里不懈地探索钻研,带动影响启发着诸多的摄影人……

人民摄影报“名家面对面”栏目邀请摄影评论家孙振军主持,与摄影界的名家面对面,希冀通过对话访谈形式,就摄影创作、理论研究、热点思潮、焦点话题等展开深度交流,为读者提供一处辨析平台。

在当下碎片化阅读盛行的趋势下,让我们的头脑保持一种深度的、理性的、系统化的分析判断和思维能力。

第 26期

李旻晖| 《名家面对面》栏目自在本报开设以来,主持人孙振军以独特的视角、犀利的语言与多位摄影名家进行了心灵的对话。这些有趣且直观的对话使我们了解了许多摄影名家鲜为人知的故事,同时也拉近了我们与摄影名家之间的距离。本期孙振军将转换身份,给我们讲述他的摄影故事,为我们展现他独具魅力的另一面。

孙振军| 中国(三门峡)白天鹅·野生动物国际摄影大展艺术总监、《黄河时报》社总编辑、三沙市荣誉摄影师、三门峡市摄影家协会主席、国内知名摄影评论家、全国“十佳”总编辑。曾在海军南海舰队、西沙群岛服役,并从事新闻与摄影工作,荣立过三等军功2次。出版18部专著,新闻作品获得“中国新闻奖”等奖项。

时间回溯到2017年11月29日,孙振军在微信朋友圈里发了一条信息:各位,近期我又忙又累,若无特别重要的事,12月后再电话我。此时距离2017中国(三门峡)白天鹅·野生动物国际摄影大展还有14 天。孙振军作为摄影大展执委会的艺术总监,带领他的团队已经夜以继日地奋战50余天。开幕当天,孙振军的嗓子已经哑了,但他依然处于一种紧张而兴奋的状态。当看到展厅里一张张精美的作品吸引着来自全国各地与世界58个国家和地区的摄影人,听到人们的交口称赞,感受到大展对于城市发展的积极影响时,他感到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回首近40年来的摄影之路,孙振军更是感慨万分。

1982年3月,西沙中建岛上一条护卫艇上的部分官兵。就是这群男子汉,在3月4日那天捕获了一条潜入我领海搞敌对侦察活动的某国特务船。二排左二为笔者(乔平 摄)。

01

我想这也是我的摄影态度:对准人、不放松,坚持、坚忍、坚守,不为浮云遮望眼、不因繁华易素心。

李旻晖:能简单谈谈您的摄影经历么?您能够在摄影领域有所成就得益于哪些因素?

孙振军:1980年冬,我入伍到海军南海舰队,当时还未满17岁,刚刚高中毕业。在水兵学校学习时,我就积极响应连队号召给训练基地广播站投稿。1982年初,组织上因为知道我入伍前接触过相机,便安排我在守卫西沙群岛前线的某水面舰艇部队做战地报道员。部队首长很支持我的工作,不仅给我配发了一台“海鸥”牌照相机、胶卷可以随便用,而且还专门为我建立了一个暗房,配了一辆“五羊”牌自行车。这一套东西下来,所花费的金钱在当时简直是一笔巨款了。1986年初,我退伍离开部队,先被洛阳地区广电局聘用,做广播记者。1989年又进入报社,从摄影与文字并重的记者开始做起。如果我现在勉强算得上是一个成功者的话,我认为主要得益于三个因素:组织的培养与领导的教育、前辈的引领与师友的帮助、机遇的垂青与个人的坚持。

李旻晖:摄影初期您主要拍摄过哪些主题的作品,作品中有哪些是您觉得最有价值和意义的?

孙振军:当时拍摄反映部队正能量的照片比较多,“英勇、光荣、神圣、高尚”是不变的主题。除了完成部队宣传任务外,我当时还拍摄了大量反映官兵和岛上居民日常生活状态的照片。虽然这些照片之前大多没有发表过,但我觉得这些照片比在报刊上发表过的作品更具价值和意义。2016年在三沙市主办的 “筑基扬帆·奋勇前行”大型摄影展中,我的这些照片才以展览的形式与观众见面。当时海南省三沙市委宣传部等单位面向全球征集与三沙历史与成就有关的图片,我个人提供的照片就占所征集到的5000余张照片中的百分之一,我也因此荣获“三沙市荣誉摄影师”称号。之后,多家媒体对我进行了采访报道。在2016年中国(三门峡)白天鹅·野生动物国际摄影大展上,我同我的老师伍振超、王振松做了一组《西沙记忆》专题,引起了中国摄影界的广泛关注。

对此,我深刻感受到好的照片是需要通过时间来验证的,尤其是纪实摄影。作为一个摄影人,如果你走的是纪实路子,就要守得住性子、耐得住寂寞,不要幻想一蹴而就、立竿见影。

李旻晖:现在摄影大赛层出不穷,能谈谈您的参赛经历吗?您认为摄影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您现在对摄影抱以怎样的态度?

孙振军:在部队期间,我参加过几次地方的摄影比赛和部队内部的摄影展。但随着相机在中国的普及,参展的摄影人越来越多,我便开始疏离了所有赛事活动。一是因为我不爱跟风、凑热闹,爱“炒冷饭”、恋旧,有点“一根筋”;二是我始终认为摄影是对现世的表达与言说,是对后世的留据与嘱托。摄影的目的不是为了参赛,更不是为了得奖。虽然我不再参加任何影赛,但多年来却一直保持着一个习惯:总是随身携带一个小型简易相机,便于随时拍照。我想这也是我的摄影态度:对准人、不放松,坚持、坚忍、坚守,不为浮云遮望眼、不因繁华易素心。

1983年,西沙群岛东岛的一个早晨。东岛也称“鸟岛”,以鸟类众多闻名于世。

02

我发现中国摄影界缺少真正的摄影评论,更没有批判。因此,我开始倾向于摄影评论的写作与研究。

李旻晖:这些年您撰写过许多摄影评论,在摄影界素以“爱讲真话”而著称,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摄影评论的?您撰写摄影评论的初衷又是什么?

孙振军:上世纪80年代初,我就发表过有关专题报道方面的摄影理论文章,但没有坚持下来。1987年,一个省级摄影展在我所在的城市举办,我参观完展览后在留言簿上写了一段话,引起了本土摄影人的重视。

从这之后,我更加注重关于摄影实践方面的摄影理论研究。 2003年,在国内一个知名的国际摄影大展上,我看到一组以“乡村”为主题的作品,虽然现在看来这组片子还是很优秀的,但那时的我年轻气盛,不喜欢人云亦云,连夜趴在宾馆的床上写了一篇长达五六千字的长文《中国乡土摄影的误区》,并发表在《人民摄影》报等报刊上。此举,在河南摄影界乃至全国摄影界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我发现中国摄影界缺少真正的摄影评论,更没有批判。因此,我开始倾向于摄影评论的写作与研究。

之后,我相继在《人民摄影》报、《中国摄影报》开设专版和专栏。最初,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方向,但我觉得既然自己一直在做纪实摄影,那就从纪实摄影谈起,从熟悉的领域谈起。

我边写作边调整思路,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初衷或者说动力:恢复常识,去伪存真。过去中国的摄影人大多没有经过正规专业的摄影教育,仅仅是出于爱好,半路出家,只会拍不会写。近些年,有的摄影人又是一味地互相吹捧、互相叫好。这是一个特别不正常的现象。

我觉得如果没有文艺批评,怎么会有文艺的健康前行呢?因此,我开始针对特定的摄影作品及摄影现象发表自己的摄影观点。

李旻晖:前些年您主要是以评论家的身份出现在摄影界,开设“孙氏摸像”评论专栏也长达十几年之久。那么,您写评论秉持的基本原则是什么?

孙振军:摄影评论是文艺评论的一个分支。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也可以叫摄影批判。批判不应是互相吹捧、互相点赞,而应是唇枪舌剑、振聋发聩。中国摄影界太需要纯粹而坦诚的批判了,可惜没有,我也做不到。所以,我写的东西充其量是与摄影有关的议论文,其中也有指点长短、评判是非的味道,勉强称得上是摄影评论。

我写评论基本上坚守三个前提:一是践行公共写作,发表独立观点;力求有一颗公平之心,把大多数人想说而未说的话说出来;同时又避免陈词滥调、鹦鹉学舌、不重复别人说过的话。

二是不求颠扑不破,只图自圆其说。艺术永远没有统一的标准。任何人对任何事物的论断都不可能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三是恢复常识、去伪存真。再睿智的人都难免会有犯迷糊的地方,再本真的人都会有虚伪的盲区。评论人的责任就是将常识恢复、假象剥离。但也仅仅是限于某件事、某一方面,而不能将人家全盘否定、一棒子打死。

李旻晖:您去年出版了《中国纪实典藏系列之孙振军作品集》,这本书可以说是您拍摄经历的一个总结,您拍摄这些作品时保持怎样的理念?

孙振军:《中国纪实典藏系列之孙振军作品集》所收录的数百张照片是我30余年拍摄乡村经历的一个总结。拍摄对象都是我的乡亲、街坊,也都是我在回家探望父母时顺手拍摄的。我尽可能在不打扰他们的情况下,真实地记录他们原汁原味的生活状态。力求对摄影本质保持尊重,把自己的思想、观点不折不扣地从取景框里抽离出来,客观真实地记录下来。

1983年3月,从西沙群岛人民武装部走向打靶场的西沙女民兵。

03

起初我对收藏并没有清晰的概念和明确的方向,完全是出于一种兴趣。《改革开放前的中国人》作品藏品展可以说是我在摄影收藏方面的一次小试牛刀。

李旻晖:您曾经在展览中展示过一些底片,是什么缘由让您萌生这样的想法?

孙振军: 在2017年的一个国际摄影大展中,别人展出的是照片,只有我展出的是100多张底片。

从2000年开始,由于工作原因我每年都要到北京的潘家园附近住一段时间,工作之余就去文物市场逛一逛。我发现潘家园里有很多不起眼的好东西,许多珍贵的底片都被当作“废品”卖掉了。我觉得这些东西被这样交易很可惜,于是就开始把它们收集起来。那时候我对收藏本身并没有清晰的概念和明确的方向,完全是出于一种兴趣。

当时我比较关注三种类型的底片:民国时期、解放初期、“文革”时期的老底片;与军队、军人相关的底片;关于农村、农民、农业的底片。但也只买不卖,纯属爱好。在2016年平遥国际摄影大展期间,我通过鲍昆老师认识了日本著名的摄影师濑户正人。

闲谈时,我给濑户正人看了一张存在手机上的老底片,他看过后很激动,然后我们聊了很久。濑户正人的摄影观念和对摄影的分类方法让我受益匪浅,使我的思路更为广阔,也使我对底片更加感兴趣。

李旻晖:前段时间您在日本举办了《改革开放前的中国人》作品藏品展,如何评价这次展览?

孙振军:今年6月18日,由濑户正人策展、摄影文化学者鲍昆担任学术指导的《改革开放前的中国人》作品藏品展在日本东京Place M画廊正式展出,全部作品在展出后由Place M画廊收藏。

Place M画廊由摄影大师森山大道、濑户正人共同创办于1987年,是享誉国际、在摄影界享有极高声誉的严肃艺术机构,许多摄影家都将在此办展视为崇高荣誉。

本次摄影展共展出60多幅老照片,时间跨度为20世纪60年代至80年代初期,是从我近40年来拍摄的3万余张胶片作品和15年来收藏的70余万张历史底片中,甄选出来的精品之作,其中还有我自己拍的3幅老照片。这些作品涉及改革开放前中国社会各界人士生产、生活、生存等多个方面,具有强烈的时代特色、丰厚的历史价值以及鲜明显著的向上意义。这次展览可以说是我在摄影收藏方面的一次小试牛刀。

1983年冬,西沙猎潜挺部队战士在用教练弹练习臂力。

04

中国(三门峡)白天鹅·野生动物国际摄影大展是集体智慧的结晶,促使我对自然生态、野生动物摄影进行深度介入与认真学习,一改之前带有偏见的认知。

李旻晖:您作为中国(三门峡)白天鹅·野生动物国际摄影大展的艺术总监,可以简单介绍一下这个大展的情况吗?

孙振军:首先需要说明的是,这个大展是集体智慧的结晶,我算是主要发起人之一。这个大展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由主办方把关的正式入选作品,每年120幅(组),其质量是相当高的;另一部分是三门峡市以“绿水青山·生物多样”为主题的特邀作品,展出的数量比较多,每年都有3000幅左右;质量参差不齐,整体上讲差一些,但体现了多样性、群众性、普及性。

李旻晖:这几年,您潜心做中国(三门峡)白天鹅·野生动物国际摄影大展,有什么特别的感悟?

孙振军:我本人是做纪实摄影出身的,过去一直认为纪实才是摄影的主流,对风光、生态、野生动物并不感兴趣。近几年,我通过对自然生态、野生动物摄影的深度介入与认真学习,才觉得自己过去的认知是很浅薄的,也是带有主观偏见的。

拍野生动物与拍摄人比起来要难得多。不仅是因为无法跟动物交流沟通,而且还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说到具体的感悟,也有以下几点:一是国内绝大多数摄影人还停留在“拍到”和“拍漂亮”的初级阶段,而国外优秀摄影家早已上升到表现动物的情感、族群关系以及演化、多样性和可持续性的层面。二是国内许多摄影人还在毫无章法地扮演着“万能”摄影家的角色,动辄提交几十、几百甚至上千幅作品来参展;而国外优秀的摄影家则惜“片”如金,不仅选题严谨,而且认为自己一年都拍不了几张拿得出手的好片子。作品展出结束后,还要求我们将其参展的片子销毁,并将销毁过程录制成一段不间断的视频传过去。最后一点,是我个人的强烈感受。动物也是地球的主人,从某种意义上讲还是人类的老师。人类的创新与灵感,绝大多数来自于野生动物;也正缘于此,才有了一个许多人并不陌生的学科:仿生学。有人会说动物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我认为那是因为我们走不到它们的近旁、听不懂它们的语言、融入不了它们的生活、体会不了它们的情感,所以才会主观而片面地认为动物是低级、卑微、没有情感的。

李旻晖: 有人说您是一个 “杂家”,有着总编辑、评论家、收藏家、艺术总监等多重身份,您怎么看待这一说法?

孙振军: 虽然我现在有着多重身份,但需要继续努力和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希望之后可以成为真正的“杂家”。

孙振军摄影作品:

1983年夏,一名刚潜海出水的西沙老渔民。

1984年,西沙水兵定期回海南休整、体检。

1984年,西沙战士在星期天休息时合伙拆洗被子。

1984年。业余时间阅读是西沙民兵的一大爱好。

1984年春节前,接到家信的西沙守军。

1985年,西沙群岛上唯一的一个百货商店内。

1985年,一个穿着短裤伏案读书的军人。那个时代没有空调甚至极缺电风扇,想要降温就只有少穿点。

1985年盛夏,西沙守岛战士在密林里种菜饲弄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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