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宗隆庆帝六年的短暂统治结束后,幼子神宗万历帝继承皇位。万历帝在位四十七年,比祖父嘉靖帝还要多两年。当时顺义王俺答汗已降,东南倭寇已息,表面看来是国家全盛的时期,但这只是外表,里面不知从何时起已被病毒侵蚀,逐渐成为空洞。即便如此,万历之初,因为有被称为明代王安石的张居正辅佐十岁即位的幼主,担当起政治的要冲,也还算好。为了使租税负担公平,张居正实施土地清丈,结果招致富民的怨恨,死后受到处罚并被剥夺生前的封爵,家产也被没收,亲族都被发配到远方。此后,朝廷的政策没有一定的方针,只是如同随风披靡的芦苇一样,动摇不断。没有了张居正的监视,宦官立刻在宫中得势,后宫的费用开始膨胀。为了负担这些开销和确保财源,神宗将宦官派遣到地方上,越过地方官,声称是奉了天子的敕命开发矿山、征收商税,这便是“矿使”“税使”。矿税之害据称遍及天下,各地发生暴动,反抗宦官的胡作非为,温顺的苏州人也屡屡掀起暴动。
万历帝
但这绝不是以革命为目标的暴动,而是要求天子政治家反省。然而当局理解不了这种要求,明王朝逐渐为人民所抛弃。前文介绍的《歙县风土论》如此描述这般世态变迁:迨至嘉靖末、隆庆间,则尤异矣。末富居多,本富益少。富者愈富,贫者愈贫。起者独雄,落者辟易。资爰有厉,产自无恒。贸易纷纭,诛求刻核。奸豪变乱,巨猾侵牟。于是诈伪有鬼蜮矣,讦争有戈矛矣,纷华有波流矣,靡汰有丘壑矣。此正夏至以后、秋分以前之时也。迄今三十余年,则夐异矣。富者百人而一,贫者十人而九。贫者既不能敌富者,少反可以制多。金令司天,钱神卓地,贪婪罔极,骨肉相残。受享于身,不堪暴殄。因人作报,靡有落毛。于是鬼域则匿隐矣,戈矛则连兵矣,波流则襄陵矣,丘壑则陆海矣。此正秋分以后、冬至以前之时也。嗟夫!后有来日,则惟一阳之复,安得立政闭关,商旅不行,安静以养微阳哉。
努尔哈赤,雕像
最后一段写的是隆庆之后三十余年,因而是针对万历三十余年的状态,对严重萧条、无可救药的现实发出的悲痛呼喊。在此前后,发生了决定明王朝命运的大事件,但当时的政治家却没有注意到此事的重要性。这便是满洲腹地的女真族酋长努尔哈赤崛起,并日渐强盛。努尔哈赤的活动最初开始引人注目,是在俺答汗和张居正相继去世的次年,即万历十一年(1583年)。这一年,努尔哈赤于图伦城打败了仇敌尼堪外兰,但此时他的势力还十分微弱,只有兵百人、甲三十副。逐渐趋于隆盛,乃是和日本丰臣秀吉的朝鲜战争有关。统一了日本的丰臣秀吉,于文禄元年,也就是明万历二十年(1592年)突然起兵入侵朝鲜,但这师出无名的侵略战争是怎样爆发的呢?背后似乎有着堺71的商人的煽动。
丰臣秀吉,雕像
堺商人曾进口枪支火药提供给丰臣方面,但国内和平后,他们的生意随之关门大吉,似乎是为了让战争继续,他们煽起了秀吉的妄想。以后的七年间,日本在朝鲜和远道前来的援朝明军作战,而在因明军的通过而受惠于军需经济的满洲,努尔哈赤一步步扩张着势力。面对满洲的崛起,朝廷所依赖的,则是土豪李成梁的私人军事势力。李成梁祖上是朝鲜移民,直到在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九十岁去世稍前为止,他一面享受着朝廷的官爵,一面扶植自己的势力,子弟也被擢升为高官。与日军作战的李如松、李如柏是他的长子和次子。然而,他到了晚年多有恃功专恣之举,谎报胜利、贪图赏赐,而其间满洲的势力则逐渐增大。
李成梁
他去世的第二年,努尔哈赤终于在兴京(今新宾县)即帝位,兴京位于辽河支流浑河的上游,国号为金(后金),建元天命(1616年)。对此,明政府派出四路远征军前往讨伐,但主力在临近浑河的萨尔浒山全军覆灭(1619年),努尔哈赤由此确立起了在满洲的霸权。当时李如柏也率领一路部队出击,但在接到主力溃灭之报后狼狈逃归,受到御史的弹劾后因畏惧而自杀。不过努尔哈赤的出现远在万里长城以北,明朝君臣并没有将其当作重大事态,他们的心思都集中在关系到儒教意识形态的宫廷琐事上了。最能体现当时官僚态度的事,是爆发于万历末至天启初的“三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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