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司令有一支美式五星左轮手枪,是他的心爱之物。这支枪还是早年从国民党一个军长手里缴来的,他整天别在腰上,枪不离人,人不离枪,走到哪里带到哪里。但我从没见他擦过。他也不让别人摸。子弹也是多年前的。不知还能不能打得响。
那年他在北京住院,换上了休养服,左轮手枪没处别也没处掖,就放在枕头旁边。护士来给他做常规检查,一眼看见黑亮的手枪,大概是想起了那个进门不喊报告,甩手就是一枪的传说,吓得不敢靠前。
许司令见个女孩子端着盘子站在门口,就问:“干什么?”护士答:“量血压。”许司令说:“那就快量吧!”护士两眼斜睨着手枪,战战兢兢挨到床前。量过血压,端起盘子就走,体温也忘了量。
事情反映到院里,刘院长给护士们做工作,说枪不离身是许司令多年的习惯,他不会乱开枪,你们不用怕。说归说,女孩子见了手枪还是紧张。刘院长只好又去动员老首长暂时把手枪收起来。“大惊小怪!”许司令一面嘟囔,一面把手枪塞到枕头底下。
曾传说,军队内部造反派滋事,许司令火冒三丈,把手枪拍在办公桌上,扬言谁要冲,进来一个枪毙一个,吓得造反派退避三舍,没一个敢靠前的。这也是讹传。“文革”期间他多次说要开枪,其实都是虚张声势,真实目的只在引起上头的关注,以便解决问题。
“文革”开始不久,周恩来等中央领导同志为了保护一批老干部,以开会的名义将各大协作区和省的一把手、大军区的主官调到北京,集中住在京西宾馆。但警卫森严的京西宾馆也不安全。有一天,南京来了六七百名造反派,跟北京的红卫兵合成一股,要冲进来抓许司令,还说不管什么人,凡是当权派,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揪出去批斗。到楼顶一看,好家伙!院墙外黑压压一片,口号声、歌声此起彼落,震耳欲聋。
许司令和杜平政委住在7楼,同住一层的还有韩先楚、皮定均等大军区司令员。几位老将见势不好,马上召集随身的秘书、参谋和楼层服务员,加在一起20多个“兵”,分成两个战斗小组,每一组把守一个楼梯口。皮定均叫人搬来一把椅子,请许司令坐在大厅中间,说:“我们听你指挥!”
皮司令也是一员战将。曾有一次,周总理接见各地党政军主要负责人,看着名单问,皮定均同志来了吗?皮定均起立答到。周总理说,你就是皮定均?你过去带的那个“皮旅”打仗真行啊!虽然是一个旅,中央把它当一个方面军使用哩!皮定均在豫西很有名气,他当过旅长的部队被群众称为“皮旅”。中原突围时,皮定均率部掩护中原地区主力部队冲出重围,之后,出其不意地迎着敌军来袭的方向猛打猛冲。20多个昼夜,边打边走,终于把一个旅带到苏北解放区。延安《解放日报》为此发了头条新闻。据说皮定均首次授衔初定为少将。毛主席审批时说,“皮旅”有功,少晋中。皮定均遂被授予中将军衔。
皮司令又是大别山人,还是原红四方面军的干部,对许司令很熟悉,很尊敬。京西宾馆遇险,他推举许司令当指挥员,自告奋勇当副手。还有韩先楚,也是战功赫赫、威名远扬的老将军,那次只当了一名“高参”。
许司令进入“指挥位置”,作了“战斗部署”。没有部队,没有武器,非同对敌作战,即便枪不离身也不能使用。他先把电梯调上来,停在半空,说造反派往楼上冲,非爬楼梯不可。又叫人把各个房间的热水瓶集中起来,分成两拨摆在两个楼梯口上。只等造反派一上来,就往下倒开水,来不及倒就甩水瓶。“这叫‘水雷弹’!”许司令说,“不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吗?咱们不打他们,也不骂他们,倒开水烫总是可以的吧?”又给楼梯口的“守兵”做了具体分工,有负责“阻击”的,有负责运“弹药”的。楼道摆开了“战场”,住宾馆的其他领导就站在楼厅里看热闹。
一切准备停当,许司令打电话向上报告,说:“我出生入死为革命,枪林弹雨都不怕,造反派抓我更不怕。谁抓我,我就向谁开枪!”
周总理得知情况紧急,立即指派徐向前元帅赶到京西宾馆。许司令一见徐帅,非常激动,说我许世友犯了什么错误?有错误,中央批评我可以改,为什么让造反派来抓我,还污辱我?由于周总理及时处理,徐帅出面做工作,中央文革也怕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在周总理的督促下,派人去“鸣金收兵”。造反派这才撤了京西宾馆的围,没有酿成大祸。
前苏联领导人伏罗希洛夫送给许司令一支双筒猎枪,分量轻,质量好,他爱不释手。他的车上还随时备有冲锋枪、半自动步枪和一把日本军刀,打猎才用,那都是他防身的武器。
双筒猎枪可从不离身,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到北京开会也不例外,有机会就去十三陵打野鸭子。有一次参加军委扩大会,住在三座门,星期天不休息,不能外出打猎。他透过窗户看见院子树上落着一只乌鸦,忍不住拿起猎枪就打。警卫人员听到枪声,跑过来一看,许司令正抱着猎枪站在窗口。
在南京时,他经常忙里偷闲当一当猎人。一般都是从中山陵出发,经句容、大茅峰、溧水、江宁,绕一个大圈子,约有100多公里。坐的是改装过的吉普车,两边的车门都拿掉,以便他在车上左右开弓。他的枪法很准,尤其爱打飞鸟,说鸟在天上飞,两个翅膀张开,目标大,其实更好打。
大别山环境适合打猎,可他在大别山养病的时候因为心情不好,反倒很少摸枪了。偶尔出去转一转,碰上猎物,也是让保卫干事打,他在一边看。一天,警卫战士说有个大家伙半夜钻进伙房找东西吃,不像狗,比狼和狐狸大,两只眼睛灯泡似的发蓝光,听见声音跑了,跑得很快。“是金钱豹!”许司令一听就说,“大别山里的金钱豹经常偷群众的牛、猪和其他家畜吃。”这下惹动了他的猎兴,就要打。
许司令自己仍不动枪,像指挥作战一样,叫管理员胡宝亮和保卫干事带几个人,先看地形,选好隐蔽位置,晚上设下埋伏,等豹子来了,用冲锋枪、半自动步枪交叉火力把它打死。他说,打死金钱豹,一来为民除害,二来豹子浑身是宝,肉吃掉,豹皮做垫子防潮,豹骨泡一坛酒,可以治关节炎。围猎之前又特别嘱咐道:“枪要上刺刀,防止豹子被打伤来扑你们;火力交叉要把握射向,绝对不能伤人。”
那时我国还没有保护野生动物的法规。工作人员也都想趁此机会让许司令高兴一下,所以无论上阵的还是不上阵的,个个认真对待,旨在一举成功。天黑后,围猎组的4个人各就各位隐蔽好。许司令兴致很高,坐在屋里等消息。第一天整夜没动静。第二天等到午夜一点,来了,眼睛亮亮的,发蓝,很大。不知有人紧张还是想抢功,没等猎物进入伏击位置就开了枪。豹子吓得掉头就跑,从此再没出现。
那头金钱豹后被工区逮住,装在铁笼里送来给许司令发落。铁笼用铅笔粗的铅丝缠了好几道。保卫干事拣根木棒伸进笼眼逗弄豹子,这畜生一爪子挠出来,当下就把几道铅丝切断了。想想那场围猎,也真够悬的。许司令叫把豹皮留作纪念,豹骨用沙子焙干,留下几块充当虎骨泡酒,其余的送给军区总医院中医科药用。豹肉分给军区领导和警卫班吃了。
两夜设伏一场空,胡管理员和保卫干事没少挨许司令的挖苦。过了很久,提起这次败绩,许司令还说:“那么多人,一头豹子还打跑了,本事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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