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南京 胡剑明

一位诗人，在雨天骑着一头毛驴过剑门关，想必，衣服上沾满了旅途上的灰尘和杂乱的酒迹。出门在外，远地宦游，所到之驿，没有一处是不让人心神暗淡和感伤。他这一辈子就应该做一个诗人吗？为什么骑上瘦驴在细雨中到剑门关去呢？

专家伯瑜先生说，该瓷盘（见图）上勾线发色深沉，并含有铁锈斑点，混水的发色清亮明快，是典型晚明青花器物。同时它给我们留下了一个爱国诗人的故事。

“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消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此乃陆游的《剑门道中遇微雨》。陆游，号放翁。汉族，越州山阴（今浙江绍兴）人，南宋著名诗人。少时受家庭爱国思想熏陶，高宗时应礼部试，为秦桧所黜。孝宗时赐进士出身。中年入蜀，投身军旅生活，官至宝章阁待制。晚年退居家乡。创作诗歌今存九千多首，内容极为丰富。著有《剑南诗稿》《渭南文集》《南唐书》《老学庵笔记》等。

“细雨骑驴入剑门”，作于南宋孝宗乾道八年（1172）冬天。当时，陆游由南郑（今陕西汉中）前线调回成都（今属四川）。他此行是由前线到后方，由战地到大都市，是去危就安、去劳就逸。他在南郑往成都途经剑门关时，写下了这首诗。

瓷盘上画的是“剑门关”城门外。剑门关，位于四川省剑阁县城南，地处四川盆地北部边缘断褶带，这里是大小剑山的中断处，两旁是断崖峭壁，峰峦似剑，两侧山壁对峙如门，因此被称为“剑门”。它是我国最著名的天然关隘之一，享有“剑门天下险”“天下第一关”和“蜀之门户”等美誉。诗人李白也有“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赞叹。如今，剑门关风景区名扬海内外，集三国文化、蜀道文化、关隘文化、红色文化为一体，融“雄、险、奇、幽”于一身。

晚明年间的工匠，可能是根据对实景的想像创作了这一幅瓷画，它表现出了剑门关奇险、雄壮的城墙城阁。依势山崖，骑驴人物点缀其间，书童背着行囊跋涉其后，一条山道则由山脚而上，古城墙甚是高耸。绘瓷工匠对城墙、关阁、远山、近水，以及人物的描绘以勾线为主，用线笔法稍有顿挫、粗细的变化，以青绿料设色，淡描绘集而成。注重质感的表现，可见工匠对风景写生的观察力和表现力，其构图在传统山水画中也是上乘之作。

诗在画境里，画在诗意中。这是一首广泛传颂的名作，诗情画意，十分动人。引起诗人“销魂”的，还是秋冬之际，“细雨”蒙蒙，不是“铁马渡河”，而是骑驴回蜀。就“亘古男儿一放翁”的诗人来说，他不能不感到伤心。当然，骑驴本是诗人的雅兴。李贺骑驴带小童出外寻诗。李白、杜甫、贾岛、郑棨都有“骑驴”的诗句或故事，而李白是蜀人，杜甫、高适、岑参、韦庄都曾入蜀，晚唐诗僧贯休从杭州骑驴入蜀，写下了“千水千山得得来”的名句。诗人自问：“我难道只该（合）是一个诗人吗？为什么在微雨中骑着驴入剑门关，而不是过那“铁马秋风大散关”的战地生活呢？诗人不图个人的安逸，不恋都市的繁华，他不甘心以诗人终老，这才是陆游此诗的深刻内涵。

诗人生于金兵入侵的南宋初年，自幼志在恢复中原，写诗只是他抒写情怀的一种方式。然而报国无门，年近半百才得以奔赴前线，过上一段“铁马秋风”的军旅生活，旋即又要去后方充任闲职，重做纸上谈兵的诗人。这使他很不甘心。所以，他无可奈何的自嘲、自叹。如果不是故作诙谐，他也不会把骑驴饮酒看作诗人的标志。

工匠为什么会想到绘制这样一幅场景呢？不得而知。笔者推测是，绘瓷者也曾被诗人怀才不遇的忧怨打动，诗人壮志难酬，在抑郁中自嘲，在沉痛中调侃自己的诗句感染了无数后人，技艺高超的工匠怎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