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晔旻

镰仓幕府时期，不但朝政大权尽归坐镇关东的幕府，甚至京都也受到幕府所设六波罗探题的严密监视。天皇只是听命于幕府的“治天之君”，形如笼中之鸟。1318年继位的后醍醐天皇（名尊治）对此无法忍受，1331年，男扮女装离开京都皇宫，逃到奈良笠置山，号召各地勤王倒幕。结果却应者寥寥，幕府军围笠置城，不久陷落，“御谋反”的天皇反成俘虏。翌年三月，后醍醐天皇被幕府流放隐岐岛，连皇位也丢了。

如此咸鱼居然也有翻身之时。1333年3月，后醍醐天皇逃离了荒岛隐岐，再次发诏各国，讨伐幕府。时也势也。此时的镰仓幕府正陷于“天地变革之机于今为显”的困境。一见后醍醐天皇的讨幕诏书，各地豪族群起响应。幕府“御家人”（家臣）足利高氏（后改名尊氏）和新田义贞相继倒戈，更是给了幕府以致命的打击。5月7日，足利尊氏破京都。5月22日，新田义贞陷镰仓。北条氏全族自刃，存续了149年之久的镰仓幕府灭亡了。

足利尊氏

1333年6月初，后醍醐天皇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到京都复位，确定新年号为“建武”。其寓意十分明显，即效法采用同样年号的汉光武帝刘秀，实现天皇亲政的“中兴”。所谓“建武中兴”的实质只有三个字，开倒车。后醍醐天皇的目的，就是要重振早已失落的皇威，集大权于一身，号令天下。为推翻幕府出了大力的武士们突然发现，自己非但不能从新朝廷分得一杯羹，其地位反而还不如武家掌权的镰仓幕府时期：后醍醐天皇笃信朱子学，按照“大义名分”，天皇是日本的统治者，公卿百官是其辅弼，武士地位则在其下。《旧领恢复令》更是要恢复旧领主贵族的庄园，实质上剥夺了新兴武士的领地。在推翻幕府政权中有战功的战士，却是“今六十六国内，已无赏给武士立锥之地”。

短暂的和平稍纵即逝。1335年7月，原镰仓幕府执权北条高时之子北条时行率残部攻陷镰仓。8月初，被称为倒幕“战功第一”的足利尊氏率兵五百骑，离开京都，与其弟直义之军会合，光复镰仓。按理，平定叛乱后，足利尊氏应速返京都。结果，早已蓄意“再荣我家”、重振源氏武家政治的尊氏不但不返京都，且据镰仓，自称“征夷大将军”。对此，后醍醐天皇极为气愤，于11月19日宣旨讨伐足利尊氏。12月中旬，官军在关东大败，足利尊氏于次年正月突入京都，建立室町幕府。历时还不到三年的“建武中兴”寿终正寝。

后醍醐天皇像

后醍醐天皇在足利军进入京都前一天逃亡比叡山。半年之后的1336年5月25日，在著名的凑川合战中，后醍醐天皇最优秀的将领楠木正成寡不敌众而败死。临终前，楠木正成问其胞弟：“你还有什么愿望？”楠木正季的回答是：“愿与兄长七生报国，消灭朝敌！”“七生报国”遂成绝世名言。江户时代著名诗人赖山阳为之赋诗曰“雄志难继空逝水，大鬼小鬼相望哭”。

不过，这时的后醍醐天皇已经欲哭无泪。凑川合战后，双方在展开了包括长达4个月的京都攻防战在内的多次激战后，最终达成和解。11月，后醍醐天皇交出神器并让位于足利尊氏扶植的光明天皇，同时接受了太上天皇的尊号。但后醍醐天皇治国无能，唯独逃跑有术。一个月后的12月21日夜，他再度打扮成女性贵族，乘车逃离京都，并宣称交出的神器是“赝品”；自己携带神器“真品”进入吉野（今奈良县境内），以“天子尊治”的名义呼吁各方诸侯起兵勤王。

足利义满像

吉野朝廷的“诞生”，使号称“万世一系”的日本破天荒出现了“一天两帝南北京”的分裂格局。吉野方面自称南朝，视足利尊氏把持的京都为必须讨伐的“伪朝”，反过来，京都方面则自称“京方”，吉野政权才是“伪朝”。日本的“南北朝”时代，自此正式拉开帷幕。在北朝的武士眼里，天皇早已威信扫地。足利尊氏手下得力干将高师直甚至放言：“如果没有天皇不行的话，或以木雕之，或以金铸之，而将活的上皇或天皇流放到什么地方去，免生麻烦。”

南北朝的乱世历时约半个世纪，倒戈与叛变几成家常便饭（足利尊氏先后与弟弟足利直义、儿子足利直冬兵刃相见），就连京都的易手亦不止一次。当时的民众饱受旷日持久的战乱之苦，企盼早日实现和平，因此，一部描述这一段历史的巨著就被作者怀着同样的心情命名为《太平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