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前，18岁的王培荣在华野后勤卫生部野战四院，由其玉在华野9纵25师73团炮兵连。济南战役时，他们俩一个在后方救伤员，一个在前线攻城，彼此并不相识，直到从抗美援朝战场回国后，他们在江苏常熟相识并结婚。作为“济南第一团”的老兵，由其玉几乎不与家人谈论当年的战役，甚至连旧伤发作也瞒着，只有在跟老战友聊起牺牲的战友时落泪……

●人物资料

济南战役老兵王培荣 记者郭尧 摄

王培荣，1930年生于山东文登，1948年6月入伍，济南战役时为华野后勤卫生部野战四院卫生员，参加过济南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抗美援朝战争等，1956年复员至苏州地方医院。

由其玉老照片 (记者郭尧翻拍)

由其玉，1927年生于山东栖霞，1944年入伍，济南战役时为华野9纵25师73团炮兵连指导员，参加过孟良崮战役、济南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抗美援朝战争等。1989年去世。

济南解放那天伤员们兴奋地跳了起来

1948年6月，18岁的王培荣考上华东白求恩医学院。“抗日战争的时候我父亲就在老家文登参加革命工作，我那时候年纪小，跟着哥哥姐姐一起站岗放哨，长大了哥哥们当兵、参加地方工作，我也想参军，就去报名了。”她说。

学习两个多月后，王培荣被分到华野后勤卫生部野战四院，跟随部队一起驻扎在济南东外围村庄里。她说，战时她跟着部队到处跑，也闹不清是到了哪里，具体在哪个村。“前方战场受伤的战士简单包扎后送到我们这儿来治疗，那时候我年纪也不大，看着战士们受伤送下来，也是心疼得哭。”王培荣回忆。

关于济南战役，王培荣还记得一位受了伤的小战士，每每提及都忍不住落泪。她回忆，济南战役打响后，一位年纪看着不到20岁的士兵受伤转到后方，腿上大出血昏迷好几次，半昏睡半清醒时，她听到小战士念叨“我想到济南看看泉水”，没承想第二天，小战士就因为感染发高烧牺牲了。

“那时候每天都有从前方战场送来的伤员，我们心里就盼着赶紧打赢吧，这样就不会有人再受伤了。”她回忆，24日济南解放那天，所有医护人员和伤员听说这一消息，特别激动，“有的病号听到都高兴地跳起来了”。

战时激烈场景从不跟家人提

济南战役时，王培荣在后方救治伤员，由其玉那年21岁，是华野9纵25师73团的炮兵连指导员，那时他们还未相识。王培荣说，关于战时的场景，丈夫只有在老战友一起聊天时才会说一说。

由其玉的大儿子回忆，他父亲从不跟家人说战斗时的场景，即便他们特意问到，父亲也不会详说，他也是在父亲和叔叔伯伯的交谈中才了解了父亲的战斗经历。

“我记得父亲说过大战开始前，我军藏在玉米地里，月光下都能看到战士钢盔和刺刀的反光。”他说，那时候茂岭山和燕翅山是济南的东郊门户，易守难攻，国民党军队设置了大量明碉暗堡，还特地环绕茂岭山主峰开挖堑壕，以混凝土和石块砌成盖沟式的夹壁墙工事。

“济南战役打了八天八夜，父亲当时所在9纵先后攻击郎茂山、燕翅山等外围工事，消灭了敌人的外围防御工事、暗堡、火力点等”。他记得，父亲跟老战友聊天的时候说起过，济南战役攻城前，和通讯员两人先行到城墙附近摸地形，当时秋天夜光很亮，没成想返回部队时被敌军发现，朝他们射击，“当时探地形只随身带了驳壳枪，他俩躲子弹，听见敌军枪声一停就赶紧跳到另一处隐蔽，非常惊险。攻城时一拨拨的战士倒下，又有一拨拨的战士再冲上去，我听他和战友聊起这段，都能想象到当时的惨烈”。

弹片还留在脑袋里 旧伤发作也不喊疼

因为在济南战役中，华野9纵25师73团英勇顽强，率先突破内城，为济南战役的胜利立下奇功，9月24日济南解放的当天，中央军委批准授予该团“济南第一团”光荣称号。由其玉、王培荣先后随部队南下，参加了淮海战役、渡江战役等战役。

在由其玉大儿子的印象中，父亲非常坚强，身上的伤痛自己忍着也不会说疼。“他总说，比起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战友，他这点伤算什么，”王培荣说，上世纪80年代，他们一家人回到济南后，有一段时间由其玉总是背着家人捂着头，有几次被她看到了，带丈夫到医院拍了片子，她才知道丈夫头里面有一块弹片没取出来。

“我硬逼着问，他才告诉我是淮海战役打碾庄的时候，他受伤了，一块弹片打进头里没取出来，”她说，随着年纪增长，一到天冷丈夫就会头疼，但他从不会喊疼。

由其玉的大儿子说，他看到父亲捂着头的样子，能想象到头疼的情况应该是很严重，“我父亲就是这么坚强，弹片在头里疼得受不了都不会喊疼掉泪，但他跟老战友聊天说起在济南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等战场上牺牲的战友时，总是忍不住会哭”。

老战友越来越少 每年参加纪念日见“老友”

1953年前后，王培荣、由其玉先后随部队从朝鲜战场回国。“当时不能通信，我家里的亲人都以为我牺牲了，见到我的时候都抱着我哭。后来我就随部队到了苏州。”王培荣说。

“当时我在常熟的医院，他生病也住在医院里，我查房的时候，他主动跟我搭话，后来就一起出去散步，第二年我们就结婚了，”王培荣说起和丈夫相识的经历时，仿佛回到当年的时光，脸上笑得很甜蜜。

“我们俩一直挺好的，他走的时候，我的心情、身体都不好，差点也跟着他去了。”王培荣说，1989年丈夫突发心脏病去世，“他很开朗，一句话都没留下，我和他的老战友们都没想到。”丈夫去世后，王培荣把夫妻俩的军装都封在了箱子里。

如今，每年的济南解放纪念日王培荣都会参加，她说不为别的，就是想“见见老战友”。“济南战役60周年纪念的时候，参加的老兵还有不少，这些年又有一些叔叔伯伯相继去世。”由其玉的大儿子说，这是很现实的问题，他意识到这点时有点晚，“现在我母亲他们再回忆当年的情况，我就会有意识地录像、拍照片记录下来”。(记者孔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