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王维的一生都在创作,这不是使命,而是宿命。漫长而悠远的岁月,总有一窗明月,一盏青灯和一耳暮鼓。我更愿意相信,王维是在夜晚写诗的,因为只有在那时,人才可以安静下来。体世间百态,品四季变幻。内心有感而发,墨香似水流年。
诗人王维
凤凰出版社2014年10月版的《王维集》很好地囊括了那些逝去的经典。从小读王维的诗,便知其“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虽没有学过国画,但我和这位清奇老者一拍即合。我愿为之作画,却又恐其境界极深。拿来诗作读了又读,翻一遍,再翻一遍。我喜欢把他的一生概括为春,夏,秋,冬四个阶段。这是时间在一棵树干上的外形变化,也是时间在一个人身上的风尘流转。
春, 是马践青草的阵阵幽香,是江南深闺频频遥望。一抹浅笑,一阵悠扬。江南,才子出没的地方,意气风发的脸映衬着盛唐繁华。开元初年,太平盛世,进士及第的王维春风得意,他骑着快马迅速地游览了江南,留下了诗作《鸟鸣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那一年,他20岁,悠闲地赏着桂花,山中的静谧犹如画卷一样铺展开来。虽为弱冠之年,却有着向佛的禅心。飞鸟掠过天空,留下几句偈语,那一刻,他懂了,这是佛陀的呼唤,这是宿命。
夏天是炙热的。诗人王维愿将这一身才华交付国家,直到相遇宰相张九龄,才顺利提拔为右拾遗。从此,一腔热血,轰轰烈烈。出仕入仕皆是读书人的梦想,但王维钟爱前者, 在半官半隐之间,纵情于山水田园。他能作画,亦能写诗,十足的盛唐才子。但命运总是爱和才子开玩笑,公元737年的夏天,长安城中,张九龄被排挤在朝堂之外。王维写下诗作《渭川田家》。斜阳照墟落,穷巷牛羊归。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那一年,王维36岁。是继续出仕做官还是归隐田园。倚杖的老人和荷锄的农夫似乎已经给出了答案。王维决定,隐居山林。
秋风萧瑟。 其实我更喜欢把王维的秋天单独列出来写,因为这里面包含太多说不尽与道不完的故事。我仿佛又看见了多年前在瑟瑟寒风中发抖的手,笔耕不辍。塞外的秋天似乎比中原的冬天还冷。王维裹着厚厚的棉衣向东望去,那里有一座城,叫渭城。不久前,他还在这里和友人分别,怀着浓烈的情感写下了诗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多喝一杯便会多醉一些,这一醉,便是客舍青青到大漠孤烟。王维知道,这凉州节度使不过是将自己逐出中原的一步棋罢了。此刻,我想再次写出那首《使至塞上》: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冬雪皑皑。公元761年,王维点燃了青莹的油灯,写下赠与友人的诗,便安静地离开了。青灯熄灭,古佛常伴,一切终将不复返。王维很少写关于雪的诗,晚年的他吃斋念佛,潜心归隐。对于他说来说,雪是洁白的,是禅心人的归宿。他无法用现实的语言去描绘那心中的乐土,乐土之上,白雪茫茫。王维的一生都在创作,这不是使命,而是宿命。宿命将他推到了香积寺,终见佛陀。从20岁《鸟鸣涧》到50岁《过香积寺》这一等,就是30年。他在《过香积寺》中写道,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也许只有修禅,才能抑制内心的欲望。
诗人的内心都是孤独的。但王维却能把山水秀丽,塞北风沙和禅心信仰写得如痴如醉,毋宁说,王维的内心是丰满有力的。而我,愿意架起一叶扁舟,越过层层山林,拜会这位盛唐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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