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卡 · 米拉诺夫（Zinka Milanov）

巴尔干半岛与亚平宁半岛、伊比利亚半岛被并称为欧洲南部的三大半岛。与亚平宁半岛上以有着歌剧之乡自傲的意大利、伊比利亚半岛上以绚丽多彩的舞蹈著称的西班牙不同，位于亚得里亚海与黑海之间的巴尔干半岛却以“欧洲的火药桶”而闻名于世。自20世纪始这里不仅先后爆发了两次巴尔干战争，更在这里直接点燃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线。然而，就在这片硝烟弥漫、战火频仍的地区，却因一位杰出女高音歌唱家的横空出世，为这个地区饱受战乱之苦的人们带来了一缕慰藉、一抹亮色。她的歌声在某种程度上抚慰了人们痛苦哀伤的心灵，给予他们以美好未来的憧憬和向往。她，就是津卡 · 米拉诺夫。

津卡 · 米拉诺夫原名津卡 · 昆奇（Zinka Kunc），1906年5月17日出生于克罗地亚的首都萨格勒布一个多子女的家庭，她是九个孩子中的第八个。由于各种原因日后只有大哥鲍茨达（Bozidar Kunc）和她长大成人。鲍茨达是家庭里最早学习音乐的孩子，后来他成了一位作曲家。受大哥的感染和影响，津卡也从小就爱上了音乐。她喜欢唱歌，并有着一副得天独厚的好嗓子。就这样，大哥成了她走上音乐之路的启蒙老师。在他的指导下津卡愉快地成长起来。她15岁进入萨格勒布音乐学院接受系统的声乐训练，师从以演唱瓦格纳歌剧著称的女高音米尔卡 · 特尔尼娜（Milka Ternina，1863~1941）。在津卡崛起之前特尔尼娜是克罗地亚在欧美歌坛上最知名的歌唱家，她出自奥匈帝国时期的维也纳音乐学院，自从在不莱梅歌剧院出演了瓦格纳的《尼伯龙根的指环》四联剧后就一直被作为是诠释瓦格纳歌剧的优秀戏剧女高音，还曾先后在拜罗伊特艺术节与美国大都会歌剧院演唱过《帕西法尔》和《唐豪瑟》。回到故乡萨格勒布之后特尔尼娜就从事声乐教学，而津卡就是她一手精心栽培起来的最得意成果。不过，由于津卡的体质偏弱，她倒没有沿袭老师的戏路，被培养成一位瓦格纳歌剧专家，而是成了一名出色的抒情-戏剧女高音（spinto）歌唱家。

从萨格勒布音乐学院毕业后，津卡为了进一步寻求歌剧艺术的真谛又专程赴意大利，在米兰音乐学院拜卡皮（Campi）为师。这次的游学对于她日后成功地驾驭意大利歌剧奠定了坚实而又最直感的基础。1927年10月，年方21岁的津卡在卢布尔雅那（现斯洛文尼亚共和国首都）以威尔第歌剧《游吟诗人》里的莱奥诺拉完成了自己的舞台处女秀。为了这次人生的首演，她曾花了两年的时间去细细体味、雕琢，她曾说：“我和我的老师是一个音一个音地练，一句一句地唱，哪怕是一页乐谱都要唱上一百次。”功夫不负有心人，辛勤的心血和汗水换来的是成功的掌声和喝彩。随后她回到萨格勒布，在国立歌剧院举行了汇报演出。在那里她饰演的是《浮士德》里的玛格丽特。家乡的人民以最热烈的欢呼来迎接这位萨格勒布的女儿，未来的世界之星。

特尔尼娜不愧为津卡人生中的良师益友，即便是当学生已经毕业、站上了歌剧舞台，但每逢津卡有重要演出，她还是会不辞辛劳地赶往演出地点，为昔日的弟子压阵助威。1928年，津卡来到德国的德累斯顿，依然以莱奥诺拉现身于舞台。然而，特尔尼娜对这次演出并不满意，于是在演出结束后她又对津卡作了一番有针对性的指导和建议，使之演技得以更加完善。此后，津卡就一直在萨格勒布和卢布尔雅那的歌剧院里担任主要女高音。在为期六年的时间里她几乎已将自己日后在歌剧舞台上扬名的歌剧角色都唱了一个遍，为她来日的腾飞和崛起作了卓有成效的“暖场”和铺垫。

历练经年，羽翼渐丰的津卡再次出国演出了。1936年她来到捷克，与首都布拉格的新德国剧院签约。在那里，她使用德语演唱了意大利歌剧中的托斯卡、阿依达、阿梅莉娅和乔康达。也正是在那里她那美妙动人的歌喉打动了著名指挥家布鲁诺 · 瓦尔特，他感到年轻的女高音以这种方式演唱意大利歌剧实在是一种莫大的耽误和浪费。于是他把津卡举荐给了他的意大利同行托斯卡尼尼。托斯卡尼尼在听了津卡的试唱后觉得眼前的这位青年女高音果然才华出众。他当即安排津卡在第二年的萨尔茨堡艺术节上担任由自己指挥的威尔第《安魂曲》的独唱，这不仅催生了录音史上的一个经典版本，更为津卡带来了国际声誉。

萨尔茨堡艺术节上的一举成名惊动了大洋彼岸的美国。1937年，津卡来到美国，叩开了大都会歌剧院的大门。她饰演的歌剧角色没有变，依然是她最拿手的莱奥诺拉，只不过这一次她把自己的姓名由津卡 · 昆奇变成了津卡 · 米拉诺夫。大凡从事表演艺术的演员都喜欢使用舞台上的艺名，甚至有不少人还干脆将艺名终身当作自己的姓名；然而津卡的这次更名则多少有些无奈的成分。当时的她已经结了两次婚，她的第二任丈夫是塞尔维亚裔的演员马尔科维奇。这位马尔科维奇的艺名就叫米拉诺夫。据津卡自己说，“昆奇”这个姓氏对于她即将加盟的气派宏大的大都会歌剧院来说显得缺乏吸引力和号召力，而且“昆奇”的读音也很容易被那些不谙斯拉夫语的美国人读错。而当她以津卡 · 米拉诺夫的姿态出现在美国听众的面前后，她很快就在大都会站住了脚。自此之后她就一直是大都会歌剧院的首席戏剧性女高音。她的嗓音清澈优美，音质醇厚润泽，气息流畅自如，再加之吐字的清晰精准与表达的情真意挚，她成了这一时期美声唱法的杰出典范。米拉诺夫是以演唱威尔第歌剧《游吟诗人》里的莱奥诺拉起家的，在其一生的演唱生涯中她也同样以诠释威尔第歌剧里具有英雄气质的女性角色而著称于世。在她的演唱早期，声线还有些许尖锐刺耳之处，然而进入中年以后，她的音色愈发成熟诱人，在高音区能唱出华丽的连音（legato）和颤音（vibrato）；而在中声区的声音更美，能唱出令人难忘的坚实浑厚而又饱满有力的声腔，这使得她饰演的威尔第歌剧中的两个莱奥诺拉（《游吟诗人》和《命运的力量》）、两个阿梅莉娅（《假面舞会》和《西蒙·博卡涅格拉》）和阿依达等角色都给后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而成为她演唱艺术中的经典。如她与美国男高音简 · 皮尔斯（Jan Peerce，1904~1984）合作的两次《假面舞会》（1944年大都会版、1955年大都会版）、与意大利男高音德尔·莫纳科合作的《命运的力量》（1953年新奥尔良歌剧院版）、与美国男高音麦克拉肯合作的《乔康达》（1957年大都会版）、与瑞典男高音比约林合作的《阿依达》（1955年罗马歌剧院版）、《托斯卡》（1957年罗马歌剧院版）、《游吟诗人》（1952年罗伯特·肖合唱团版）等都真实地记录下了在20世纪50年代她在歌剧舞台上所展示的艺术风采。由于常年签约大都会歌剧院的关系，米拉诺夫也成了RCA的专属艺员，她的绝大部分唱片都由RCA予以发行。但由于RCA唱片公司已于1987年被贝塔斯曼（BMG）收购，因而她的这些歌剧录音如今反倒是在由一些从事老版唱片翻录复制的独立品牌小公司发行的产品中更易觅得。相较于那些大部头的歌剧全剧，由Nimbus发行的两张专辑则可谓是汇聚她声乐艺术精粹的代表性呈现。标题为《津卡 · 米拉诺夫演唱的威尔第》的一张（Nimbus 7941）集中汇集了她演唱的《游吟诗人》《假面舞会》《命运的力量》和《阿依达》里的11首著名咏叹调；而在《津卡 · 米拉诺夫的音乐会》（Nimbus7948）则展示了她演唱音乐会艺术歌曲的才华和功力。在21首歌曲中，既有巴洛克风格的意大利古典歌曲《我亲爱的》，又有浪漫派风格的如舒曼的《月夜》《奉献》、勃拉姆斯的《摇篮曲》《在星期日早晨》和理查 · 施特劳斯的《呈献》《亲切的幻影》，更有一组很难听到的克罗地亚传统民歌和艺术歌曲，这其中就有她大哥鲍茨达创作的三首歌曲《渴望》（Longing）、《云雀振翅》（Quivering）和《空寂的世界》（The World is Empty）。

尽管津卡 · 米拉诺夫受教于特尔尼娜，然而她毕生却甚少演出德国歌剧。她一生也从未演唱过《蝴蝶夫人》，但当别人问起此事时她却自信满满地回答：“是啊。假如我要唱的话，那将会在世界上诞生一位音色最为优美的巧巧桑！”。

说到米拉诺夫，她与前南斯拉夫领导人铁托的关系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这也可以解释为何她在1947年事业正如日中天之际突然离开了大都会返回萨格勒布。

铁托是前南斯拉夫的杰出领导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率领南斯拉夫各族人民英勇地抗击了德国法西斯的占领，并最终取得了祖国的独立和民族的解放。但在他传奇性的一生中却也艳遇不断。他的第二任妻子赫尔塔 · 哈斯早已与他仳离，而在1946年伴随在他身旁的伴侣达沃尔扬卡又去世了。于是他的一个亲密助手伊凡 · 斯特沃（Ivan Stevo）就着手为自己的领袖物色一个志同道合的恋人。最早为铁托推荐的是从17岁起就参加游击队的年轻漂亮的约万卡（Jovanka Broz，1924~1980），她后来一直在铁托位于贝尔格莱德的贝利·德沃官邸工作。但铁托却不喜欢姑娘那风风火火的个性，他更愿意有一位更成熟又有风韵的女性为伴。于是斯特沃将在大都会红透半边天、且已与第二任丈夫离婚的津卡 · 米拉诺夫介绍给铁托。铁托同意了，让斯特沃代为转达自己的爱慕之情。身处大洋彼岸的米拉诺夫写信予以回复，除需要有时间更多地了解铁托外，她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拥有继续在世界各地举行演出的完全自由。后来，两人在贝尔格莱德进行了一次私人会面，据说铁托同意不会限制她的演唱事业。尽管如此，这段感情最终还是未能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延续下去，两人的恋情无疾而终。米拉诺夫后来嫁给了前南斯拉夫的将军兼外交官；而铁托也在1952年4月迎娶了约万卡作为自己的第三任妻子，约万卡日后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前南斯拉夫的第一夫人。

在返回欧洲的那段日子里，米拉诺夫在意大利的斯卡拉歌剧院、罗马歌剧院继续演唱威尔第、普契尼的歌剧，1950年当大都会新的当家人鲁道夫 · 宾（Rudolf Bing，1902~1997）开始执掌剧院后，米拉诺夫应他盛邀重归大都会，重续她与大都会“艺术良缘”的辉煌。一直到1966年，年满60岁的米拉诺夫才在老的大都会歌剧院行将关闭的那个晚上举行了自己的告别演出。离开舞台后她主要从事声乐教学。在此后长达二十多年的教学中，她教出的得意弟子有著名的黑人女高音格蕾丝 · 邦布里（Grace Bumbry，1937~）和美国次女高音雷金娜 · 雷斯尼克（Regina Resnik，1922~2013），还有两位出色的克罗地亚女高音米尔卡 · 斯托亚诺维奇（Milka Stojanovic）和杜勃拉沃卡 · 佐博维奇（Dubravka Zubovic）。因为她虽然身在异国，可心中念念不忘的仍是生于兹长于兹的故国和她心中难以割舍的人民。

1989年5月30日，津卡 · 米拉诺夫以83岁高龄病逝于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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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宏｜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