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可载道，联以育人。今年是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今日头条·浙江联合浙江省档案局（馆）、浙江省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联合推出《浙风流韵》栏目，用一个个档案故事展示浙江古村落楹联，为当下唤醒乡村振兴内在动力、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推动社会主义文化繁荣兴盛发挥出积极的作用。

第二十一联：直声震赵宋；忠节耀朱明

宁波向有“三江六塘河，一湖居城中”之称，奉 化江为其中一江，它发源于奉化，经鄞州，一路浩荡，奔向东海。千百年来，它滋养着无数村庄，位于鄞东南平原上的走马塘村即是其中一颗璀璨明珠， 这颗明珠因其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历久弥新，熠熠生辉。

“直声震赵宋；忠节耀朱明”，陈氏宗祠大门两边挂的这副对联是对走马塘村的最好注释。正是其中所蕴含的守正恶邪、忠心报国、忧国忧民的思想，引领着走马塘陈氏族人从古到今持续千年辉煌，前后走出76 名进士，成为“中国进士第一村”。

楹联释义：此楹联记录下了累世同居的陈氏在宋、明两代创立的昭彰史册的不朽业绩，更 蕴含了守正恶邪，铁骨铮铮，忠 心耿耿的赤胆忠心，这也是千百年来支撑中华民族挺直脊梁 的精神之所在。一

与浙东其他望族如慈城冯氏，鄞县杨氏、史氏等家族不同的是，走马塘陈氏虽然不断有族人外 迁，尔后在异乡定居发支，但其根脉所系的走马塘却由于地理环境相对封闭，而历千年不变，仍是陈氏家族的聚居地，也是陈氏后人共同的精神家园。

千年之前的北宋端拱年间，进士出身的江苏长洲（今苏州）人陈矜出知明州（今宁波），卒后葬于鄞南茅山，其子陈轩为父守墓， 举家从城里迁到茅山以南 2.5 公里处一个叫“走马塘”的地方。从此，陈氏在这里 定居繁衍，至今已传 38 代，全村户籍人口 1460 余人。

濒临奉化江的走马塘四面环河，以前与外界相通的是几座可以升降的木 桥，白天，放下桥，村民可以自由进出，晚上收起桥，防止盗贼入村扰民。

东升桥是其中一座，现改 成了水泥桥，在桥外还竖起了 “中国进士第一村”的牌坊。经东升桥进入村庄，首先见到的是荷花池，夏日荷叶田田。这是走马塘陈氏族花，取荷花“出淤 泥而不染”之意，告诫后世子孙以荷的品格为行为规范，无论做人为官，都应清正廉洁。

走入村内，东邻漕、邵家 漕、蟹肚脐、后王漕、徐家漕等 散落其间，在以前依靠船只航运的年代，交通甚是便利。紫来 桥、沈西桥、庆丰桥、团桥、后宅 桥等则沟通陆路来往，粉墙黛 瓦的明清古建筑随处可见，中新屋大院群、前新屋大院、后新屋大院、擂鼓门、百年诊所—— 贻谷堂、遗忠堂、老街等依然保存良好，古建筑里精美的花窗石雕艺术令人惊 叹，其中还有一仿木石花窗，可开启自如，甚是罕见。柳塘春信，蕙江秋潮，团桥 明月，笔架瑞雪，遗忠灵石，同文弦歌，南堰晓风，西隐晚钟，“走马八景”是对千 年走马塘的自然、人文景观的最好概括，也是今日走马塘的宝贵财富。2016 年 初，92 岁高龄的陈氏后人、中国核农学先驱、中国科学院院士、原浙江农业大学校长陈子元回家乡走马塘寻根问祖，对走马塘的发展寄予了厚望。二

在走马塘千年历史中，陈禾碎衣“直声”是浓重的一笔。

四世陈禾，字秀实，北宋元符三年（1100）登李釜榜进士。初授郓州司法，审理平反数件死囚冤案，为人称道。后升淮州教授，传习经典，开当地学风，影响甚大。历任婺州教授、太学正、辟雍博士、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左进言（负责对皇 帝规谏讽喻）等职。鉴于东南一带军备松弛，陈禾请求增加守军、修缮城壁墙，以 备不测。后来盗贼又起，有备无患，人们佩服他有先见之明。但陈禾留给后人最有名的故事，是他拉住宋徽宗龙袍直言相谏的一幕。

当时，童贯专权，与黄经臣、卢航等表里为奸，官员们不敢进谏。陈禾认为这 是国家安危开始动摇的征兆，带头上书直言弹劾童贯等人。陈禾的话还没说完， 宋徽宗已听得很不耐烦，欲拂衣而去。陈禾死死拉住徽宗的龙袍，请求让自己说 完再走，拉拉扯扯间，撕落了徽宗衣袖，但仍以“陛下不惜碎衣，臣不惜碎首”的大无畏气概，忠恳极谏“此曹今日受富贵之利，陛下他日受危亡之祸”。其后，他官至礼部尚书，不为金兵南侵而畏缩，几次上奏朝廷，陈述四镇五师防务之计， 积蓄力量，收复失地。

后世子孙为纪念陈禾这种大无畏精神，建起“瞻衮堂”。清嘉庆年间，瞻衮堂 毁于火灾后重建。堂前铺荷花石板，设赭红木栅栏大门。至今，堂中还保存着 10 幅陈氏祖宗着官服的工笔画像。三

千百年来，陈氏的“直声”、忠节又岂止一个陈禾？

五世陈曦，陈禾之子，任给事中六年，凡做官不称职的，一概毫不留情予以 弹劾，无论官员权势多大。皇上看他为人处世，倾心竭力保护社稷，于是经常对 大臣们说：“只有陈曦爱卿说的做的处处诚实可靠。”

十世陈瑀任天章阁待制时，对朝廷时弊批评较多，极力向皇上进言，献上在朝百官的功过图册，一一指出大臣们的为政过失。十世陈埙，字和仲，南宋嘉定 十年（1217），登进士第，任黄州教授。当时的宰相史弥远是他的舅舅，见外甥科举考试出色，便主动提出由他报授“堂除”（即宰相直接任命朝官），被陈埙拒绝。 宋理宗时，陈埙被提升为太常博士，后为枢密院编修官。他第一个提出“天下安 危在宰相”，他向理宗进谏：“南宋建立以来，屡失机会，秦桧、万俟卨、韩侂胄这些宰相，屈膝求降，陷害忠良，历来所任都不得人心。”他言辞恳切，并指出“内廷 当严宦官之禁，外廷当严台谏之选”。

十一世陈荀任龙图阁直学士等，见奸党篡权，忠良被害，几次上奏，力谏不纳，乃置笏殿阶，叩头流血说：“愿还陛下笏，放归田里。”十六世陈惟仁升大理寺丞，办理案件有根有据，没有一件冤假错案。洪武二十八年，积劳成疾而终。十八世陈濂督理漕运，重视疏浚水利，严格监督，漕运物资均能如期运达。并规范下 级，走访民意，树立均徭之法，免除运船带砖纳钞的旧法规，社会安定，百姓称快。

从一次次的“直声”，我们深深体会到，在陈氏族人看来，先有国，才有家，只 认理，不认亲，为官当尽心尽责，忧国忧民。大敌当前，他们心系国家安危，置自己生死于度外，其忠节之气概更是惊山河、泣鬼神。

十世陈圭德祐二年（1276）奉二王到婺州，元朝的丞相伯颜派范文虎来劝降，陈圭听说郡县都落于元兵之手，对二弟陈翥说：“今天我们赴死，还是宋朝人。”于是一起自缢殉国。

南宋景定五年（1264），外补知淮安军的十二世陈若水与荆湖都统张世杰率师救襄阳，在赤滩圃与元兵交战中阵亡。开庆元年（1259），元兵从黄州入侵境地，出知临江军的十二世陈若期起兵抵抗，终因寡不敌众，被元兵擒获后，咬舌自尽。四

自北宋落户鄞州后，走马塘陈氏便以学立身，以忠事国，以孝事亲，以廉为 吏，把建功立业、为君解难、为民造福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且世代相袭，后继有 人，乃至当代。他们铁骨铮铮，抗衡朝中奸相，抵御外族入侵，他们尽心尽责，辅佐君主施政，力图长治久安，因此流芳于后世，彪炳于青史。

据不完全统计，自宋至清的近千年间，走马塘陈氏共走出进士 76 人，其中 4 位尚书，8 位侍郎，9 位大学士，7 位大夫，7 位翰林，历代共有朝官、地方官、学官 计 165 人，有着“一门四尚书，父子两侍郎，祖孙三学士”之称。但无一人因贪而 贬，因渎而废，多的却是忠孝节义之士，名留青史，令人敬仰。

当代以来，共有 50 多位从事教育、文化、科技行业的高级知识分子，甚至涌 现出这些领域内的院士、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高工、资深教授等杰出人才。有专家称，在浙东，如走马塘陈氏家族聚居一族，历千年变迁而文脉不断，文气沛然，文人相继的家族极为罕见，可谓真正的千年望族。宋大观年间（1107— 1110），走马塘被敕居为忠孝里，嘉熙年间（1237—1240）赐家庙遗忠堂。2005 年， 走马塘村被宁波市人民政府命名为首批宁波市历史文化名村；2010 年，上海世博会期间，获评中国首批“魅力小城”和“田园乡村魅力奖”；2014 年，被国家住建 部等部委联合列入第三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

作者简介

俞珠飞，宁波市鄞州区政协委员、《鄞州日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