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古柳赵家庄,负鼓盲翁正作场。
死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蔡中郎。
这首《小舟游近村舍舟步归》,是陆游在无聊闲游时所作。描述的是:夕阳西落,赵家庄的老柳树下,老艺人敲鼓圈场,说唱东汉蔡邕蔡中郎的故事。
第一次见到这首小诗,是在中学时的历史课本上,介绍宋代文化的一课,但主角却不是陆游,而是盲翁,课本引用此诗是为了佐证宋代文化,尤其是评书话本的繁荣。
评书,又称说书、讲书,广东粤语等地区俗称讲古,古代称为说话,是一种古老的中国传统口头讲说表演艺术形式,正是在在宋代开始流行。事实上如《三国演义》、《水浒传》最初都是说话的话本。《三国演义》话本为《全相平话三国志》;《水浒传》则为《醉翁谈录》。
大宋在历史上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朝代。军事上无比软弱,谁都可以欺负一把。文化却巨繁荣,高雅的有诗词书画,通俗的有传奇话本,你可以对月把酒问青天,也可以瓦舍勾栏听小曲儿,大俗大雅并存。
可每次读到它时,我的心就如蜻蜓点水般在赵家庄停留片刻,旋即飞呀飞飞到了南宋临安府牛家村,靖哥哥的老家牛家村,去聆听一场更精彩的评书:
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的从临安牛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江畔一排数十株乌柏树,叶子似火烧般红,正是八月天时。村前村后的野草刚起始变黄,一抹斜阳映照之下,更增了几分萧索。两株大松树下围着一堆村民,男男女女和十几个小孩,正自聚精会神的听着一个瘦削的老者说话。那说话人五十来岁年纪,一件青布长袍早洗得褪成了蓝灰色。只听他两片梨花木板碰了几下,左手中竹棒在一面小羯鼓上敲起得得连声。唱道:
“小桃无主自开花,烟草茫茫带晚鸦。几处败垣围故井,向来一一是人家。”
那说话人将木板敲了几下,说道:“这首七言诗,说的是兵火过后,原来的家家户户,都变成了断墙残瓦的破败之地。小人刚才说到那叶老汉一家四口,悲欢离合,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他四人给金兵冲散,好容易又再团聚,欢天喜地的回到故乡,却见房屋已给金兵烧得干干净净,无可奈何,只得去到汴梁,想觅个生计。不料想: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四人刚进汴梁城,迎面便过来一队金兵。带兵的头儿一双三角眼觑将过去,见那叶三姐生得美貌,跳下马来,当即一把抱住,哈哈大笑,便将她放上了马鞍,说道:‘小,跟我回家,服侍老爷。’那叶三姐如何肯从?拚命挣扎。那金兵长官喝道:‘你不肯从我,便杀了你的母!’提起狼牙棒,一棒打在那叶三郎的头上,登时脑浆迸裂,一命鸣呼。
正是:宁作太平犬,莫为乱世人。小人张十五,今日路经贵地,服侍众位看官这一段说话,叫作《叶三姐节烈记》。话本说彻,权作散场。
这就是《射雕英雄传》的开篇,张十五说书。
一段评书,引入了时代背景,这样的简单、自然、不着一点痕迹。读者从叶三姐的惨烈故事里,回到了那个懦弱的朝代。评书散了场,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郭啸天和杨铁心请张十五在曲家酒店喝了酒,吃了瘸子曲三的豆腐干,蚕豆,花生米。张十五喝得大醉后离去,走的时候唱着岳飞的《满江红》: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
至此,这部小说的历史背景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武林故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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