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是谁促成了刘邦人生最大的变化就可以看出来。
我们看刘邦年轻时是什么样子?史载“仁而爱人,喜施,意豁如”,这是他作为阳光青年的一面。另一方面却是“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廷中吏无所不狎侮,好酒及色”,也就是说喜欢夸夸其谈,喜欢捉弄人、饮酒及女色,不肯脚踏实地,标准的愤青模板。从中可看出他高超的才能了吗?并没有。 有大志或许是一个突出的特点,但有大志并不等于有才能,陈胜也很有大志,年轻时口吐狂言“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后来还不是折戟于政治才能与领导艺术?哪个男人年轻时不曾有过大志呢? 后来被证明为宰辅之才的萧何一度就瞧不上刘邦,说他“刘季固多大言,少成事。”要知道萧何是什么人?眼光奇准,月下追韩信的人。由此可见,刘邦那时并无太大令人折服之处。即便他资质优异,是块美玉,但也仍藏在石中未被人剖开。
刘邦就这么吊儿郎当地到了四十岁左右,改变刘邦命运的那天终于到来了。一个人来到刘邦所在的沛县定居,这个人作为县令的好友,当地的豪杰和官吏自然给面子,纷纷前去祝贺。萧何当时作为县令的属官,负责收贺礼,定了一条规矩:“送礼不满千钱的,坐到堂下。”刘邦这个光棍一文钱没带,却在进见的名帖上谎称“贺钱一万”,随口报出了十倍于贵宾们的厚礼。 从刘邦轻侮官吏的习惯来看,这就是一出恶作剧。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混的人,互相知根知底,刘邦自己估计也没指望受到优待,他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搅搅场子发泄被归为下座的不满。 然而刘邦却受到了贵宾般的待遇。刘邦入门拜谒,主人一见到刘邦的相貌就十分惊奇,要知道刘邦是长得很好的——“隆准而龙颜,美须髯”,亲自起身迎接,引刘邦入上座。萧何在一旁提醒:“刘季在说大话。”但主人却并不理睬萧何。
刘邦受到这意外的敬重,又谎报了一份不存在的大礼,不仅没有丝毫不安,反而更加得意地表演起来,高倨上座,随意地轻侮席上宾客,一股王八(霸)之气扑面而来。主人却没有丝毫不快。他暗中仔细观察着刘邦的表演,发现这是一个胆大包天却又极有气概的人。 某前首富说过,清华北大不如胆子大。这个主人要选的人,胆大必须是第一条素质。 主人越看越喜欢,喝酒到高兴时,示意刘邦宴后留下。刘邦留到了最后,这时所谓的一万钱贺礼自然早已穿帮,主人却丝毫不计较,反而倒贴把女儿许配给了这个谎话连篇、席上毫无礼貌的无赖。我们都知道,这个奇怪的主人就是刘邦的岳父吕公。 若说刘邦当时的表现称得上奇特,那么吕公的反应则是奇特中的奇特。 刘邦的人生自此改变。
怎么改变的呢?这条线索很隐蔽,需要仔细探究得到。首先,吕公倒贴的这个女儿吕雉按那个时代的标准来说虽然是大龄女,可不是一个嫁不出去的人,而是一块宝,县令都来求亲,被吕公拒绝了。吕雉作为汉朝的开国皇后,其杰出的政治才能早已为世人所承认,而这种才能中有很深的吕公的影子。 当时吕公一心想把这个女儿许配给贵人,哪怕女儿大龄也在所不惜,乃至拒绝了县令的求亲,说明他觉得县令也配不上女儿,可见吕公早就意识到这个女儿的不凡。但纵然资质不凡,在那样一个封建时代,一个女孩儿又能去哪儿进行学习呢?吕媪并没有什么见识,所以答案只有一个——吕公。吕公不仅认识到女儿的资质,还对她进行了精心的培养,并进行了多年的寻觅,直到把她作为大礼匹配给了刘邦。 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默默付出的女人。吕雉在刘邦后来的起事及治国中,都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其政治手腕之高明,连刘邦也无可奈何。以至于刘邦死前两年鼓捣了一番废太子的事,也只有徒然感叹:“羽翼已成,难动矣!”
其次,刘邦的志向发生了深深的变化,吕公派这个女儿辅佐刘邦找到了其“贵人”志向。刘邦起先的志向是怎样的呢?他诚然很有大志,但谁没有那么一点远大的心思呢?刘邦在咸阳作为吃瓜群众围观秦始皇时,也只是叹息“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并没有项羽“彼可取而代之”的自信霸气。是吕雉用两件事让刘邦相信了他是天生的贵人,贵不可言的那种贵人,为刘邦牢牢地树立了志向。 第一件事是,刘邦当亭长请假回家帮农时,吕雉正带着两个孩子在田间除草,有一个过路的老人家请求给口水喝,吕雉就请他吃饭。吃完饭,老人顺便给他们看了相,说他们母子三人都是天下的贵人,然后离开。一会儿刘邦来了,吕雉便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刘邦追上那老人,老人说:“刚才相过夫人和孩子,他们都跟你相似,你的相貌,贵不可言。” 第二件事是,刘邦逃亡躲在芒砀一带时,吕雉和别人一块儿寻找,常常一去就找到了刘邦。刘邦感到奇怪,就问吕雉,吕雉说:“你所处的地方上面常有云气,向着有云气的地方去找,常常可以找到你。” 我们知道所谓相面之说、云气之说都毫无科学依据,尤其一下看出四个人的贵人相更是扯淡中的扯淡,里面有十足的吕雉玩把戏的痕迹。第一件事显然是吕雉找了个托儿,趁刘邦回家的时候来演给他看(特别是以此早早确定了汉惠帝的继承人地位);第二件事明明是善于识路与获得情报,却故弄玄虚。 试想如果这两件事是真的,在那样一个迷信时代,吕雉敢不敬畏刘邦吗?在刘邦死后多少也得畏惧一下刘邦的在天之灵不是?敢那样狠毒地对待戚夫人与如意?只能说她一手参与打造了刘邦的神话。 相比于那些生怕男人在外面惹出麻烦的女人,吕雉却从不拖后腿,生怕男人在外面不干大事,确实不愧为一个非比寻常的女人。而且她的劝说方式很有策略,不是苦口婆心地唠叨,而是让刘邦相信命中注定。
其三,吕公既然坚定地认为刘邦是贵人,自身又有身份、有地位、有财力,却并未襄助这个女婿在仕途或商业上成功,结果这个女婿到了四十八岁仍只是个亭长,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只给了这个女婿逐鹿天下这一种选择。而这仅有的一种选择,又意味着吕公早看出了天下大势。否则,刘邦的不寻常又有什么用呢?天不纵英才,英才终究只是凡种。 能看出天下大势的吕公,可以说是一代奇人,其人生成就也比刘邦当时的一个亭长强几十倍不止。拥有财富、地位、上层关系,还敢拒绝县令的求亲,这一切都说明他是一个充满阅历、深谙世道并通过这些在俗世取得了成功的人。只不过时代所限,未能有更大成就而已。 如果说在那场酒宴上刘邦的表现可以称之为狂傲的话,那么吕公的表现则是十足的老狐狸。这样一只老狐狸,既然已选中了刘邦,你说他是会把自己的阅历和经验有所保留,还是会通过某种巧妙的方式倾囊相授呢?吕公既然已培养出吕雉,为什么不会培养刘邦呢?
相信历史小张讲了这么多,谁是刘邦的帝王之师已呼之欲出。 刘邦日后的成就,已远非吕公所能比拟。但这终究在于“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第一代平民皇帝,原来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齐天大圣,原来也是个女婿党啊!不过他这个女婿党并非财产与资源上的,而是阅历与经验的传承及志向塑造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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